竹蘭鼓起勇氣道:“中秋向來無晚宴,娘娘今晚要不要在院子裡和太子殿下賞景?”
中秋向來無晚宴。
向來?
秦婈細眉微蹙。
竹蘭低聲提醒她道:“先皇後是元年中秋走的,陛下便從不在中秋設晚宴。”
提起延熙元年的八月十五,秦婈的太陽穴忽然跳了一下。
“娘娘怎麼了?”
“沒事。”秦婈揉了揉太陽穴,抬眸看著她道:“竹蘭,既是過節,你們也不必拘著,在後院隨意些,我不太舒服,就不同你們不賞月了。”
竹蘭又道:“娘娘何處不舒服,可要喚太醫?”
“不必,沒什麼大事,你下去吧。”
竹蘭匐身退下。
秦婈小憩了幾個時辰,醒來時圓月已經破雲而出。
景仁宮的後院正肆意熱鬨著,誰也沒料想,皇帝居然來了。
看著一身月白色常服額皇帝,宮人瞬間跪了一片,“奴才失禮,還請陛下責罰。”
“免禮,都下去吧。”
說罷,蕭聿推開了內室的門。
他坐到她身邊,低頭看她,輕聲道:“睡著了?”
秦婈立馬坐起身子,“陛下怎麼得了空,今日不用議事?”
“再不給假,朝臣就要給我臉色瞧了。”蕭聿拉過她的手。
秦婈揉了下眼睛道:“那陛下可用膳了?”
蕭聿不答反問,“你用了嗎?”
秦婈搖頭,“還沒。”
蕭聿道:“阿菱,今日是中秋,宮外有燈會,可要去看燈?”
燈會。
不得不說,有些事就是很巧。
曾經她總是盼望著能同自家郎君逛一次燈會,可他要麼不在京,要麼有要事。三個上元,四個月圓,他們竟是一場燈會都沒看過。
蕭聿捏了捏她的手心道:“走吧。”
秦婈極輕地呼了一口氣,道:“那你等等我。”
他笑道:“好。”
秦婈綰了個普通的婦人頭。同他上了轎子。
夜幕四合,東直門的夜市便跟著沸騰來。秦樓楚館,酒肆飯莊,凡能落腳賞月的風雅之地都擠滿了人。
這些酒樓富麗堂皇,懸著高低不平的五色燈球,以彩綢為線,如珠如霞,如夢似幻。
下了轎,蕭聿隨手買了兩個麵具,遞給她一個,兩人帶上麵具。
他拉著她的指尖,也不說話,就放慢步伐,靜靜地走在昀裡長街上。
長街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兩側都是今日應景出來賣藝的。有吹火吞刀的,有耍猴戲的,各色小商販沿接叫賣,一聲比一聲高,可謂是前所未有的熱鬨。
半晌過後,蕭聿低頭喚她名字,可周圍賣糖葫蘆的太過熱情,將男人的低低的嗓音淹沒在人海中。
秦婈踮腳把耳朵送過去,“什麼?”
蕭聿輕輕攬住她的腰,俯下身,唇幾乎貼在了她的耳朵上,“我問你冷不冷?”
熱氣噴灑在耳廓上,癢得她忍不住抬手揉了下。
秦婈搖了搖頭,扯了扯他的手。
蕭聿會意,又俯身把耳朵遞過去。
他聽她說了兩遍,我不冷,我餓了。
男人眼角帶著笑意,牽著她去了一家老店——昀裡長街的抱月齋。
抱月齋的門臉十分闊氣,燙金的黃花梨木招牌,楹窗上懸著價值不菲的紗綢,一瞧就是生意極好的店麵。他們很久以前,倒是來過幾次。
蕭聿給掌櫃塞了錢,掌櫃立馬道:“客官三樓請,‘月’字號廂房給您備著呢。”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秦婈聽到了蹬蹬蹬的上樓聲,掌櫃掀開幔帳,送了兩道菜上來,一盤是醋溜肉片,肉紅紅的,上麵灑了蔥花點綴,樣子很是好看,一盤是胭脂鵝脯,脆皮油亮,掀開便能瞧見豐滿細嫩的鵝肉。
掌櫃笑道:“客官先用著,還有呢。”
蕭聿道:“不是餓了嗎?快吃吧。”
秦婈確實餓了,她拿起木箸,戳了戳她以前最喜歡的肥鵝,夾起一塊肉,還沒等咽下去,便有股惡心感覺湧了上來。
這股滋味實在是難以言喻......
她捂住嘴,連忙拿起杯盞,喝了口茶水。
蕭聿蹙眉看她,“怎麼了?”
秦婈搖頭道:“沒事......”
說著沒事,但心裡卻是一緊。
她伸筷子去夾那醋溜肉片,果然,那股惡心的感覺立馬壓下去不少。
可心跳,卻越來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