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琛笑容不變:“天天給。”
“阿音!”
紅姨快把她後背那點肉擰爛了,到底被她從手心裡溜走。
萬千如意算盤功虧一簣,小小的丫頭麻利躲去沈先生背後,隻露出半個腦袋,眉眼明豔豔地放話:“紅姨,我要陪沈先生吃點心去啦。”
這事兒發生在1931年9月9日。
*
“幾點了?”
醒來的時刻,全世界寂靜。
沈琛滾了滾喉結,再度戴上小紫葉檀手串。
多少像那走火入魔的邪教分子,自己掏出封印符咒往腦門‘啪’的一貼,生理性頭疼得到緩解。
前排周秘書看了眼時間:“現在十點。”
“您睡了三個小時。”
車裡伸手不見五指,他的手機亮得太過顯眼,沈琛無意間瞥見日期:2018年9月9日。
“那小孩睡了?”
兩層樓的彆墅燈光俱滅,已經聽不到絲毫聲響。沈先生難得睡不清醒,問了句廢話,回過神來改問:“她有沒有說什麼?”
“林小姐問房子裡為什麼沒有衣帽間。”
“好像還想要個遊泳池,夏天能夠學遊泳。”
周秘書說話的時候,壓不住嘴角的抽動。
畢竟沈老板清心寡欲、潔身自好,幾乎是圈子裡公認的口味挑剔,不曾沾染過丁點女色。
以至於身為秘書但單身的他,完全沒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需要安置老板看上的、大約要包養的十八線小明星。
更沒想到如今的小女孩,突然被陌生人帶走都這麼坦然大方,還有膽子嫌七嫌八提條件。
怎麼不怕綁架犯惱羞成怒撕個票?
不過好的秘書從不表露私人情緒。他隻顧著搜刮著腦袋裡所有建築公司的聯係方式,邊儘職儘責地問:“要滿足她的願望嗎?”
沈琛否決:“不用理她。不然再過幾天,該要上星星月亮玻璃花房了。”
這話沒經過腦子,字裡行間透著濃濃的熟悉、淡淡的無奈。
說完車裡兩個男人皆是怔住,仿佛被人摁下暫停鍵般靜止。
許久之後周秘書才詢問:“您又做夢了?”
沈琛不答反問:“周笙,你在我手底下多少年了?”
周秘書算了算:“五年零四個月再多七天。”
沈琛扯開些許領帶,“我今年幾歲?”
“二十九。”
二十九歲,五年,裡頭有不少時差。
沈琛沒頭沒尾地說:“那你不知道。”
“什麼?”
沈琛把玩手串,不知怎的生出說故事的衝動。
這個故事的開頭是:我從十八歲開始做夢。
翻來覆去、晝伏夜出的夢。
猶如棲息在黑夜裡的怪物,心理醫生、安眠藥、催眠亂七八糟的手段都用了,漫長的夜裡依舊無法擺脫。他根本沒辦法睡。
那時還年少輕狂,想著白手起家殺回國。偏偏這個夢出現的不是時候,夜夜糾纏不休。
眼看著工作效率直線下降,他沒彆的感覺,就很煩。煩到完全失去美好的紳士品德,隻想把夢裡莫名其妙的女孩子揪出來揍。
使陰招有意思麼?
還不如來個正大光明的對決。
十八歲的沈琛懷疑自己被人背後搞鬼,乾脆花大價錢委托國內外所有說得上名的偵探社,勢必找到關鍵人物好好算賬。
結果當然……沒找到。
聽到這裡,周秘書忽然覺得自己知道太多黑曆史。還覺得懂事的秘書,這時候應該發表適當的言論,以免老板時過境遷殺人滅口。
然而他怎麼想怎麼看,如今溫雅沉穩的沈老板實在很難與熱血澎湃的沈·逆襲並為一談。
便隻能摸著良心稱讚:“沒想到您以前路子這麼橫,不愧是您。”
沈琛似笑非笑:“沒想到你還挺幽默。”
周秘書摸摸鼻子,不由得想起自己七零八碎聽說過,二十歲的沈先生小有成就,曾經頻繁出入**。不但夜夜流連忘返,而且身邊無數燕瘦環肥的女人,做派墮落又張揚。
以前他從未當真,如今有些不確定了。
說不準沈先生以毒攻毒,試圖在紙醉金迷裡拋開那點破夢,徹底忘記夢裡的女孩呢?
不過看結果,還是失敗的。
因此二十五歲的沈先生風光回國,經曆一番激烈的家族鬥爭。最終在事業上所向披靡,在夢境前一敗塗地,進入了長達七年的賢者模式。
——鹹魚般不屑再掙紮,淡然接受噩夢製裁。
想想都慘。
好久沒聽過如此曲折離奇的故事了。
周秘書頗為嚴肅地感歎著,某個念頭劃過腦海,猛然皺眉:“難道林小姐她……”
沈琛倏忽笑開。
“我從十八歲開始找她,傾家蕩產;二十歲又想忘記她,刻意去醉生夢死。到現在我已經二十九歲了,根本不在意她到底是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究竟活的、還是死了。但偏偏直到這時候她才出現在我麵前——”
“周笙,如果你是我,你想怎麼做?”
他用那種很普通的口氣,緩慢而清晰的咬字卻讓人毛骨悚然。
周秘書板著臉,飛速組織言語:“……想辦法控製住她,再弄清楚到底怎麼回事吧。”
自認為這個答案完美符合沈老板的今日所為,他卻不太滿意的樣子。
“五年還太少了。”
沈琛打開車門,逆著清冷的月光起身。輕輕留下一句話:“你不夠心狠手辣,這樣做生意遲會吃虧的,周笙。”
他被他喊地渾身不自在,眼睜睜看著他逐漸走上台階,走進那籠罩在龐大樹蔭裡的房子。
步步果斷、殘忍。
徑直穿過走廊,走到床幔飄揚的公主床邊。
不緊不慢地摘下手套,而後——
冰冷扼注那脆弱的脖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