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你會發現的。”
林朝霧最後道:“隻要到了那個時候,你會聽到有聲音說:我愛他,我好愛他,那就是愛了。”
“......誰的聲音呢?我的聲音?”
“那個時候是什麼時候?”
丈二摸不著頭腦。
愛真是個麻煩的玩意兒啊。
*
接連兩天。
沈音之沒有離開南江,沈琛沒有出手逮人。
倆人仿佛達成微妙而默契的約定,彼此相安無事,安分得過分要命。
奈何外界沒有這份定力。
發布會之後,章慧慧自殺的消息鬨得沸沸揚揚,曾經的真愛粉悲痛欲絕,黑粉秒刪惡評,改稱:【願你來生平平安安。】
不明所以的路人紛紛轉發官博消息,點讚照片道:【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小姐姐真的漂亮,鍵盤俠收手吧!】
短時間全網呼籲停止網絡暴力,微博猶如大型和平愛好者聚集地,滿屏善意諒解,溫柔祝福死者安息。
不過轉眼扯出沈音之,提及往日舊事,競相評論——
【難道隻有我不喜歡沈音之嗎?】
【那什麼沈音之到底唱過什麼歌啊,為什麼我光記得她那張臉,還有她的經紀人是蘇井裡?狗頭。jpg】
【同不了解沈音之,好像某段時間經常在熱搜看到,能不買熱搜嗎?】
【我還以為沈音之潛規則是眾所周知,照片也出來了,沒想到評論裡還看到粉絲在洗。拜托,你家正主不是樸實大山妹麼,憑什麼選秀之前簽約公司,還直接給簽了蘇井裡?】
【樓上姐妹nsdd。之前沈音之和章慧慧同節目撕逼,營銷號突然反水,還有什麼東北大哥粉,技術粉。兩個大粉頭有組織有紀律帶頭搞事,加上八卦論壇被黑,蘇井裡、節目組導師組團下場攪渾水。已經很明顯證明沈音之有後台好麼?粉絲彆傻白甜了,編身世博取同情,或者金主超牛逼,自己挑個認。】
【彆的過去都不說了,我就想問問沈音之,你挑同期選手的頭七日開專輯發布會圖什麼?是想在死人麵前炫耀嗎?不怕半夜做夢嗎?嘖嘖,簡直身體力行詮釋什麼叫用心險惡,惡心死了這女的。我反對網絡暴力,但像你這種人品還想當明星?恕我脾氣暴,祝福你早日被暴力出憂鬱症,支持的點讚。】
五花八門的評論看得人眼花繚亂,關鍵時候章慧慧的大粉下場,發表評論:【心碎了,慧寶,我至今無法接受事實。昨晚做夢還在想,要是你沒有參加什麼綜藝選秀節目,沒有礙著某人的路,是不是現在還高高興興在學校裡做個普通學生呢?
還有初舞台的前天晚上,你在直播間元氣滿滿地笑,反複說這次絕對要克服舞台恐懼症,不讓我們失望。結果到最後你沒能上台,沒露臉,隻有微博上冷冰冰的文字解釋。我真的好後悔,沒去了解你背後的苦衷,沒能想辦法捍衛你的清白。對不起,作為粉絲,作為彗星我太不合格了,我願意受到懲罰。】
這番話得到許多粉絲的讚同,安慰,以及勸阻她千萬彆做傻事。
與此同時,沈音之被推上風口浪尖,樁樁件件‘鐵證如山’的壞事終於觸怒了人們的底線,他們開始自發湧向她的微博。—— 儘管她注冊微博以來隻發布兩條微博,一是:【大家好,我是沈音之,謝謝大家喜歡我。】;二是:【專輯demo要不要聽?附件。】
迅速被大批惡評刷屏。
沈音之的粉絲群體 —— 櫻桃氣得跺腳。
所幸簽約公司靠譜,公關團隊鐵腕。
現場扣留所謂的‘良心爆料記者’,花24小時調查清楚,他是章慧慧的真愛粉,沈音之的職業黑,曾在多個論壇上發布非事實言論抹黑沈音之。
秘密采訪章慧慧的主治醫生,得知她是輕微抑鬱傾向,截止去世當日並未構成真正意義上,得到醫院確認的抑鬱症。
當然,不排除短期猛烈惡化的極小可能性。
公司原話是:【相關團隊皆有文字、視頻相關證據,足以證明藝人沈音之的專輯發表會,早在半個月前開始籌備並且確定開展場合。此處僅放上現場租憑合同證明,我們所約定的使用日期,即發布會日期早過章慧慧去世的日期,不存在惡意冒犯逝者的說法。我們非常諒解章慧慧的親屬及其粉絲此刻的悲痛心情,但希望大家理智對待謠言,切勿披著正義的名義使用網絡暴力,或是被所謂的虛假正義驅使,成為真正用心險惡的暴力者的幫凶。
另外迫於無奈的宣言:如有惡意者依舊執意抹黑,言論過激,我們彆無法他,隻能通過法律捍衛個人的權利。
網絡並非法外之地,望大家心存溫柔,未經了解不作評判。】
說白了就是起訴。
人人鍵盤上敲兩個沒問題,真要鬨到法庭去,何必?
路人黑粉默默消音,剩下挑刺的真愛粉、堅定黑粉到處鑒定合同的真假,試圖反擊。
偏偏蘇井裡近來火氣大,管你死不死的,反手甩出當初《歌唱新生代》初選視頻。
視頻難以作假。
沒有什麼能比視頻來得更直截了當。
章慧慧出場時候風光,瞥見沈音之瞬間的臉色微妙。
後頭還有沈音之進門評測星級,她朝bobo頭的眼神暗示,無數細節被放大鏡女孩扒出。
視頻到了末端,隻見所有人離沈音之遠遠的,瞎子才看不出這赤!裸裸的排擠。
櫻桃粉心疼死了,怒而發言:【忍不住了,這他媽到底誰欺負誰,彆以為憂鬱就能為所欲為 。】
粉黑不得不止歇。
—— 表麵上的止歇,私底下不甘心,自是使勁兒找其他漏洞,目光轉移到那張照片上。
看不清麵貌五官,不過異性 ,深夜,拉扯,上車,這幾點沒得洗。
儘管蘇井裡找到附近店鋪的監控視頻,力證‘車震’之類的肮臟說法不存在,兩人上車不到兩分鐘就開走了。
儘管公司官博皆聲明:藝人沈音之出道至今始終專注個人事業,個人情感無關他人,不作乾涉。
粉絲也努力保持冷靜,相關事件報道下不牽扯他人,光是粘貼複製:【網絡並非法外之地,希望大家心存溫柔。私生活無關事業,新專輯《破曉》已在各大平台上線,歡迎試聽、購買、評論以及點評。】
照樣止不住心有怨念的人們。
俗話說壞人是擋不住的,真正想做壞事的人拉不回。
沈音之的行程本來就不多,因徘徊在公司附近的黑粉,徹底停了所有活動,白天沒事就去林朝霧的片場玩兒。
觀望拍戲,初次上手筆記本電腦。
沉迷4399老半天,打開微博,登陸賬號,便瞧見999 的評論與私信。
壞的摻多。
什麼【你還有臉發自拍?哦 ,差點忘了,你除了臉什麼都沒有,不就是靠這個潛規則的麼。】
【有本事惡心人,有本事出來道歉啊,唱得什麼狗屎玩意兒,白送我不要。】
【多少錢能睡?】
【在嗎,賣嗎?】
【粉轉黑了,不要b臉,彆以為有公司洗白這事就過去了。】
【脫粉,不管怎麼樣你間接害死章慧慧,晚上睡得著覺嗎?】
【今天沒事來問問,嗨 ,死了嗎?憂鬱了嗎?】
......
諸如此類私信翻都翻不完。
甚至還有:【不知道他們為什麼罵你,不過我最近心情挺不好的,所以也來罵罵你吧,你這個%%%......】
這個罵人的詞。
看起來比傻逼厲害很多啊?
沈音之正看得起勁兒,筆記本電腦屏幕被外力合上。
“彆看了,沒意思。”
林朝霧撩開頭發,以過來人的口吻道:“什麼脫粉,粉轉黑,愛信不信吧,很多都是黑粉披著皮發的私信,存心膈應你。”
“你演好了嗎?”沈音之抬頭。
“沒,還沒輪到我。”說起這個林朝霧就不得勁兒:“在拍那個有金主的小白花,說好三點能結束,這都拖到九點,不等了,回家睡覺,明天再來。”
“喔。”
沈音之乖乖收起電腦,坐大姐大的跑車回家。
她現在差不多就是個不乾活光享受的小跟班,成天無所事事,蘇井裡林朝霧,誰有空誰的行程好玩她就跟著誰。
就這樣誤打誤撞,還有雜誌品牌之類的負責人,喜歡她近來熱度高,曝光率少又有爭議,熱情邀請她有機會合作。
“我們弄點好吃的去,想吃什麼?”
林朝霧一手把著方向盤,許是這話沈琛說過的關係,沈音之眨眼間幾乎看錯人。
真是。
這都能看錯?
她拍拍自個兒的腦門,林朝霧挑眉,正要說話,手機鈴聲大作。
“喂,高叔?”
“哦,我看今晚應該排不到我,準備出去弄點吃的,怎麼了?要給你補充夥食不?”
對麵不知說了什麼,她露出不耐煩的表情,手指敲敲喇叭鍵,“知道了,我這就回去。”
掛斷電話犯頭疼:“煩死了,哪門子的小白花,哭哭啼啼還帶脫水暈倒,以為拍偶像劇呢?”
“你要回去拍戲了?”沈音之問。
“沒辦法,這要不去,明天該傳我耍大牌了。”
林朝霧撇了撇嘴,“今晚不知道要拍到幾點,我送你回去,待會兒叫個外賣給你。”
這幾天她們索性住在那個居民樓,離片場近,進出方便。
這裡離居民樓就幾百米,沈音之巴眨巴眨眼睛,說:“不用送我回去,你停車吧,我自己回去,買點草莓。”
“你自己回去?”
林朝霧彆有用意地掰扯一下後視鏡:“你確定?”
“嗯。”
“行。”
要是蘇井裡估計說什麼都不放人,林朝霧還好,她從來不多作乾涉她的想法,打開車門讓她下去,還翻出錢包。
“沒幾百現金 ,買水果零食應該還是夠的,你彆走太遠啊。”
“知道了。”
錢包塞進口袋裡,沈音之抱著手提包往前走。
雪還在下。
像白紙沾染色彩,它們被街邊路燈照得昏黃,無聲落在周遭,將城市裹成一塊漂亮的奶油蛋糕。
地麵積層薄雪,她走過去,留下一串小小的腳印。
身後好像有腳步聲。
沈音之回頭看去,沈琛大約在十米外的地方停住腳步,他的車又在旁邊兩三米,沿著馬路烏龜般慢吞吞的前進。
他踩在她的腳印上。
她看著他,他看著她。
兩人之間隔著小段距離,隔著純淨的雪,竟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千言萬語堵在嗓子眼,有個瞬間沈音之想朝他走去,下秒鐘又打消念頭。
因為她還沒想清楚。
也許他也沒有想清楚,所以這兩天像甩不掉的尾巴,不聲不響追在後頭,不走上前。
得再想想。
沈音之垂下眼,拐進水果店,買了盒切好的草莓,紅豔豔,嘗起來很甜。
老板娘說這是奶油草莓。
“我還想買。”
突發興起又買一盒草莓,買芒果買紅釉,她走進小區,進居民樓,沒想到沈琛還會跟上來。
前兩天不進來的。
該不會要找她算帳了吧?
月黑風高殺人夜,空的房子好辦事?
小傻子被自己嚇得一個激靈,這兩天看太多恐怖懸疑片了哦。
三樓。
爬樓梯好累,她喘口氣,餘光瞥見沈琛停在三樓 ,漫不經心掃過來的眼珠黑沉無底,猶如寸草不生的深淵。
嘶,彆想了彆想了。
沈音之繼續往上爬,五樓的燈好像壞了,她原地蹦來蹦去好幾下,半點兒反應不肯給。
隻好摸黑靠扶梯。
誰曉得禍不單行,六樓的樓梯也壞,上頭還被熊孩子丟了香蕉皮。
好不容易抵達樓層,氣兒來不急喘,腳踩香蕉往後一滑——
她什麼都看不著,抓不準,腳下稀裡糊塗亂踩兩個台階。
沒踩穩,人往下摔。
沈音之下意識捂住腦袋,冷不丁後背撞上東西,硬邦邦的活像牆。
隻不過牆不穿衣服,隻有人才穿衣服。
“眼睛長著不看路,有什麼用?”
沈琛淡淡的聲音落在頭頂,她不自覺地抬起腦袋,額頭便抵上他的下巴。
“又不是故意不看。”沈音之不服氣:“明明太黑了,我看不到嘛。”
而且你還像不會說話的鬼追在後麵,誰有心情看路?
“手機不在身上?”
“在啊。”她摸摸口袋。
“手電筒不用?”
對哦,沈音之恍然大悟:“我忘掉了!”
傻樣兒。
似乎能聽到他心底的聲音,實際上聽到的是心跳,沉緩有力,鮮活的。
“你是不是在心裡罵我?”她哼哼:“我聽到了。”
“沒有,你聽錯了。”
他否認,單手握住她的腰,光指尖的力道都惹人顫栗。
“摔倒沒有?”
“沒有吧。”
真奇怪,無論鬨成什麼樣,為什麼他們說話永遠這麼自然?
沈音之甩甩胳膊,動動腿,本以為出不了什麼大事。
沒想到腳腕猛然傳來一陣刻骨銘心的劇痛,她咬咬牙忍住了,口上硬撐:“沒有摔到。”
沈琛嗯了一聲。
好半天沒人說話,沒人動,黑暗裡他的氣息濃鬱。
想說些什麼。
突然不曉得該說什麼,沈音之想來想去,小聲說:“我還沒有想好,想好了我就回去。”
“還要多久?”
他問:“三天夠了沒有?”
沈音之本能地:“五天吧?”
“四天。”
“四天半?”
他寸步不讓,咬字清晰:“四天。”
“好吧。”
又是沉默,很有含義的,無聲勝有聲的沉默。
外頭來往的寒暄聲,男人侃侃而談,婦女哈哈笑,小孩嗚哇嗚哇玩遊戲,跑來跑去。
他們沒有聲音,他忽然握住她的手。
掌心乾燥,微涼,捏了捏她的指尖,又鬆開。
“早點睡。”
他半命令半叮囑:“晚上彆開窗戶。”
“哦。”
沈音之哦完覺得不對,要公平,便轉頭提條件:“那你也不能抽煙。”
說這動動鼻子,小狗似的東嗅嗅西聞聞,嫌棄道:“很臭,臭死了。”
“好。”
沈琛應了聲,沒由來的溫順,溫柔。
他彎腰去撿掉落在地的草莓,唇角輕柔擦過發頂,留下若有似無的觸感,沈音之完全沒有察覺。
“有盒給你,甜的。”
她反掛回去一袋,嘴裡嘰裡咕嚕:“因為我都沒有看到你在吃飯,但是這個不是故意賣給你的。你不過來我就自己吃,你過來才分給你的。”
“上去吧。”
沈琛自己光說不動,好像打算看著她進門。
“......”
腳疼來著。
黑漆漆的應該看不到吧?
沈音之小心翼翼捂住嘴巴,才往上邁個台階,媽媽呀疼得她想原地打滾。
同時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腳怎麼回事?”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