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1 / 2)

溫晏然麵上含笑,對於朝臣的諫言既不允可,也不拒絕,她的目光在殿內環視一圈,詢問:“那各位卿家覺得如何?”

“……”

揣摩上意是一個技術活。

盧沅光想,天子這麼問,大約是心中還有猶疑之意,所以想聽聽旁人的意見。

——侍郎侍中都是清貴的要職,在理由充足的情況下,皇帝也不好太一意孤行,尤其是溫晏然繼位時日尚淺,根基還不算穩固。

賀停雲道:“禁軍統領之位不宜長久懸置,王侍郎既然建議自禁軍之外擇取,想來心中已有人選?”

王齊師:“微臣舉薦邊營郎將郭興道為禁軍外衛,羅越為中衛,至於內衛,請陛下自決。”

溫晏然聞言,並沒什麼特彆的反應,倒不是沒有意見,主要是不清楚被王齊師點名的兩位都是什麼人。

在剛穿越那兩天,溫晏然聽到自己不認得的陌生名字時,還會暗戳戳地呼喚一下係統——在她看來,這玩意彆的功能沒有,起碼該具備基本的信息查詢能力,奈何不管她怎麼嘗試使用,得到的回應都是沉默一片,最後不得不自食其力,努力記憶朝臣姓名以及各地的世家譜係,可惜穿越時日不長,學習進度尚淺,需要貼心的朝臣們幫忙解惑。

王齊師也沒讓天子茫然太久,立刻開始詳述這二人的履曆,並解釋自己舉薦他們的理由。

這兩位武將雖是邊郡出身,不過其家族都是從中原遷居過去的,一直心向建平,而且性格堅毅果敢,尤其是郭興道,禦下極嚴,尤其適合整肅剛剛出了事的禁軍。

王齊師說的都是真話,但以他對郭興道的了解,這人的性格已經嚴厲到堪稱酷烈,是個隻可為副將不可為主帥的人物,倘若把外衛的統轄之權放給他,多半會惹出極大的麻煩。

溫晏然聽到王齊師的話,心內計劃跟著慢慢成形。

身為當今天子,溫晏然上朝時並不戴袞冕,用來束發的隻是最普通的布冠,表麵甚至都不曾飾以珠玉,雖然所用的布料肯定也是特彆昂貴的那一類,但在視覺感受上,華麗程度比起那些貴族間流行的冠飾差得就不止一點半點。

左右近侍曾勸誡過天子,若以布巾為冠,有失天子體麵。

溫晏然對大周風俗缺乏深入了解,但既然近侍們在有失體麵上保持了如此一致的觀點,就果斷順著心意改用了布冠。

她其實覺得錦衣玉服也挺適合用來敗壞個人形象,但既然在時人的觀點中,布冠也存在不合天子身份的缺陷,溫晏然便決定選擇佩戴更加輕便且不易傷害發際線的那一款——做昏君,從不委屈自己衣食住行開始。

然而溫晏然不清楚的是,近侍們這麼說,很大程度上是想給領導提供一個揮霍的借口,殿中的朝臣們卻絕不會因此小覷天子,倘若沒有當日靈堂殺人,宮苑平叛之事,他們或許會因此以為新帝性情怯懦自閉,不敢用太華麗的物品裝飾自己,但現在隻會發自肺腑地認為,對方已經是大周的皇帝,天下都被握在她掌中,那麼華麗的冠飾是放在庫房內,還是戴在身上,根本沒有任何區彆。

類似的想法也出現在王齊師心中,他此刻雖然跪於地麵,卻始終保持著意氣激昂的忠臣姿態,仰首注視著麵前的君主,然而內心的怯意卻一刻比一刻濃鬱,對方雖然僅僅身著常服,卻如雲上山巒,給人以莫測的威嚴感。

溫晏然沒有直接給出答案,笑了笑道:“王卿先起身歸座罷。”

縱然王齊師還有話要說,聞言也隻得依言回位——長跪不起常常出現在天子有失道之舉,大臣們不顧生死,一心想要勸誡的時候,他要是在沒有合適理由的情況下非要來這麼一下,旁邊的大理寺卿賀停雲絕對敢以不敬的罪名將他免官下獄,用來樹一樹新官上任的威風。

溫晏然如今已經習慣了考慮事情的時候,所有朝臣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她一邊思忖,一邊緩緩道:“如王卿所奏,那郭、羅二將的確算是人才。”

聽到天子出言肯定,王齊師還沒來得及喜悅,就聽見上方又傳來了一段話——

“既然如此,就令郎將羅越為禁軍中衛統領,校尉鐘知微因功加昭武尉,拔為內衛統領,副將燕小樓依舊統領外衛,暫不加職……”

溫晏然讀書未久,在做決策時縱然有一些措辭不太合意,朝臣們也不會放在心上,更何況下發明旨的時候,會有中書舍人幫忙潤色。

王齊師麵色微變,似乎想說什麼,張了張口,又強行按耐住。

溫晏然掃他一眼,微笑:“方才王卿說前營內主官多有耄聵之輩,而郭卿性情剛直,那就讓郭卿去前營中任職。”

王齊師默然。

他想到自己可能沒法完全左右天子的想法,卻沒想到結果居然能離譜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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