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1 / 2)

年禮很快送到了褚氏的府邸上。

褚歲的待遇不錯,雖然進了建州,但朝廷卻沒有派她去挖河渠——直到現在,南地大族還有一批人待在流波渠那邊。

不過這也並非是天子看在她出身的份上格外寬赦,褚歲之前一直被軟禁在橫平縣裡,雖然衣食不缺,卻無法外出活動,這樣的日子過上兩三天還行,熬上一年多之後,她的身體就明顯變得虛弱起來,委實不符合去挖河渠的標準。

從宮中過來的使者向褚歲透露了一些訊息,到過年之後,朝廷就會讓她去去太學中任職。

早在好幾代之前,太學的地位就開始逐漸邊緣化,不過褚歲不遠千裡被叔父從東地差遣過來,哪怕是看在家中長輩的份上,皇帝也不會將她閒置,褚歲再聯想到天子在穀州等地的作為,頓時有所明悟。

褚歲在提前得知自己未來的任職後,又打聽得過年期間,祭酒溫繼善也仍舊泡在太學中加班,便特地過去了一趟拜訪對方。

看見來人名帖的那一刻,溫繼善幾乎喜極而泣,踩著鞋子倒履相迎,拱手:“我正等著褚君!”

其實溫晏然沒讓這位同族的祭酒在放假時加班,隻是溫祭酒本人清楚自己的水平,他學識固然不錯,但與第一流人才相比還有距離,做一個守成之官尚可,想要革新則完全不夠看,如今皇帝派下那麼一攤子新任務下來,他要是不提前做好準備,到時候恐怕非得出紕漏不可。

溫繼善甚至不敢向朝廷打退休報告,領導剛給了任務他就棄職,落在旁人眼裡,不會覺得他是自覺無能給後來者讓位,隻會覺得他膽子極大,居然敢用辭職來給皇帝甩臉色。

想象了一下皇帝可能的反應,溫繼善覺得,他還是努力乾活比較好,沒有功勞也能有點苦勞。

所以在得知褚歲也被派到太學之後,作為祭酒的溫繼善差點流下淚來——果然不止他自己很清楚自己的本事,皇帝也很清楚他的本事。

雖然天子沒有明言,但溫繼善卻十分清楚,此事應當讓那位小褚君做主,等後者積攢了足夠的資曆,他也就可以趁勢退位讓賢。

——溫晏然如今之所以會被諸多大臣們認為思慮周詳,一部分確實是因為她麵對重要問題時,確實考慮得比較用心,另一部分則得歸結於臣子們無休止的腦補……

溫繼善想,編纂新教材之事,自己難以做到,但這世上終歸是有能做到的人,要當真是誰都搞不定,皇帝大約也就懶得責備太學了。

褚歲被派到太學中,自然是要擔任博士一職,按大周慣例,博士一職向有定額,如今卻數量不全,而且遲遲不曾補上——這也是天下人才凋零殆儘的證明之一。

知識基本壟斷於士族手中,而且過了那麼多年後,上層中人已經慢慢腐朽,缺乏進取心,做官之人應當學習那些經典都自有定數,縱然是天子,想對這些典籍進行增刪,恐怕也得跟士族們硬碰硬一場不可,溫晏然之前僅僅增加算學一科時,建平內便有些不安,隻是這門學科到底也算君子六藝之一,而且天子本人威信極高,建州盧氏的長輩又特地為此事出山,這才風平浪靜地把事辦了下來。

——溫晏然當時完全是出於給自己降低工作量的目的才增設算學一科,並借此推廣新式數字,不過真要有人因為這件事指責她不通經典倒行逆施,她其實也不是很介意……

褚歲被太學祭酒熱情地迎接了進來,經過一番溝通後,她也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仔細體會,陛下似乎是想借此機會,重議舊日經典。”

從鄉學,到各郡官學,再到太學,顯然是層層遞進的關係,再加上編纂教材,當今天子的意圖,基本算是呼之欲出。

溫繼善感覺自己的手心裡都是冷汗——重議舊日經典,基本等於是在跟世家,尤其是經學世家正麵衝突,一個不好,指不定就會粉身碎骨。

褚歲:“溫祭酒,在下才疏學淺,於京中事務又多有不通之處,你我不若趁年節時期,先去拜訪盧中茂盧博士?”

溫繼善從善如流,與褚歲約好時日,一塊去盧氏府邸中拜訪。

同是太學屬官,盧中茂自然不會將兩位同僚拒之門外,三人一道進入盧府私室,密議教材之事。

盧中茂肯定了褚歲的觀點:“依在下所見,陛下如今是想借戰勝之勢來革故鼎新。”又道,“而且教材一事,未必如兩位想得一般困難。”

溫繼善是才能不夠,而褚歲的資質固然不錯,卻因為長期被軟禁於橫平縣中,消息跟時代有些脫節。

褚歲:“難道朝中便無人反對?”就算是她自己,心中其實也不是真的沒有絲毫成見。

盧中茂:“太學日趨衰落,陛下從此處下手,不見得會有太強的阻力,而且陛下乃是善於伏子之人,總能料事於前,早早籌謀布局。”

褚歲拱手:“願聞其詳。”

盧中茂笑:“其實盧某也是近來才想明白的,當初陛下特地拉了一批人去上興關,便是為了擇選朝中有能之士。”

板蕩知忠臣,隨著西夷那邊戰事不利的消息傳至上興關,以李增愈為首的一批官吏便開始借機生事,結果不但未能成功,反倒因此降低了家族身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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