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閻氏之亂後,溫晏然已經連續加了兩個月的班,連春獵期間也沒有休息——倒也不是她真那麼喜歡工作,實在是北地那邊順服之後,產生了大量的待處理事件。
一直到昭明五月,溫晏然才終於有了點空閒。
她剛把目光轉移到運河那邊,就接到消息,為了支持皇帝的修運河大業,蕭西馳新送了一批糧食過去——洛南早稻的生長周期短,生命力堅強,用粗放的耕作方式就能收獲不小,非常適合時不時給有意成為昏君的溫晏然來一記背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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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子新熟,芭蕉初展。
因為當今天子在城內待的時間也不短,少府屬吏便從桂宮那邊移栽了幾株花木到太啟宮來,聊作點綴。
今年的氣溫比去年正常得多,如今還沒到炎熱的時候,城內也頗為清涼,織室的宮人奉命前來,替天子量身,以便裁剪新衣。
宮人捧了幾匹新織成的布料來讓皇帝鑒賞,第一匹顏色潔白柔軟,另外幾匹則分彆為紅色跟紫色,這些布料的原材料都是棉花,而且未曾經過染色處理。
——既然皇帝有所偏好,織室的工匠自然用心研究,如今織成的布匹已經愈發柔軟細致,他們將天然帶有色彩的棉花挑選出來,織成布料,將之分彆稱為玉布,紫布跟朱布,深受京中貴胄喜愛。
溫晏然看過後,也覺得還行,讓織室裁兩套普通點的新衣出來,以便她出宮時穿著。
內官們受命後,捧著布匹退下後,溫晏然看時辰還早,便宣了步輦,擺駕天桴宮。
她近來常過去聽溫驚梅講述大周以前那些皇帝的逸聞軼事,補充一下個人常識。
——溫晏然之所以會產生這種想法,還是因為前兩天擢才試考試通過的名單被送到西雍宮時,她看見上麵有一個人的頭銜是“焦陽內侯”。
溫晏然當時差點以為大周有一個地方名叫“焦陽內”,後來才得知,這位考生是董侯的妻子,而董家的爵位全稱是焦陽侯,大周朝廷將這些因為配偶得到爵位的人,統稱為某某內侯。
穿越數載,她以為自己已經很了解這個時代,卻依舊存在許多不清楚的地方。
溫晏然覺得自己有東西不明白還算正常,奈何身邊的大臣們都沒太花力氣幫她答疑解惑,反而經常會出現一副“臣覺得陛下無所不知”的盲目模樣。
綜合考量,溫驚梅就比較適合充當那個跟她交流大周常識的人,對方的祖先乃是大周開國皇帝的妹妹洛津王,此後曆代國師都從這一支的後人中擇選,許多大臣在教溫晏然本朝曆史的時候,會習慣性地為尊者諱,而溫驚梅地位超然,倒是可以說得直白一些。
當然考慮到國師本人的性格,溫晏然很懷疑,她若是不去主動問,對方能自己給自己套一個長期有效的沉默debuff。
今日她過來的時候,與溫驚梅聊的乃是悼帝的舊事。
溫驚梅並不清楚天子為什麼忽然對列祖列宗裡那些本職工作做的不大出色的人物有些興趣,但大致也能猜到對方是在以史為鑒。
國師的想法不錯,隻是沒完全明白溫晏然的目的——以史為鑒是真的,隻是意圖並非是規避前人的錯誤,而是從這個時空的本土昏君身上,汲取些經驗。
溫驚梅從頭講解:“悼帝自幼好酒,愛遊獵,即位以後,常馳行於景苑。”
溫晏然:“……”
開場的個人愛好就很難模仿——她不愛喝酒也不愛打獵,改成喝果汁跟煉丹可以嗎?反正現代丹宮跟涅宮也都設置在景苑內,從地理位置上看,應該是差不多的。
溫驚梅繼續:“悼帝登基後,嘗令少府搜羅猛獸,又於苑中築高台,觀其搏擊為樂,耗資不可儘數。”
這位皇帝喜歡看猛獸打架,捕捉猛獸本身就很花錢,再考慮到當前物流水平,光是把那些動物從地方送到京師,就是一筆不小的花銷。
就在溫晏然聽得饒有興致的時候,溫驚梅麵上隱隱顯出一絲為難之意,頓了下才道:“悼帝酒後登台,大醉之下,跳入苑中,與熊相鬥。”
“???”
溫晏然瞳孔猛地一縮。
這是她學不來的昏君操作。
悼帝時期的少府令也算是為了滿足皇帝的一己私欲竭儘所能,所搜羅的猛獸自然也都是特彆有戰鬥力的那種,看見高台上有人跳下,自然撲而擊之,不過悼帝也是猛人,居然沒有當場駕崩,等被禁軍救下後,立刻送入宮中休養,當天就發了高熱,過了三日於西雍宮內駕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