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也不再有禿頂的憂愁。
林木抬手摸了摸自己的發頂,發現小樹苗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冒出頭來了。
“你在做什麼?不陪帝休前輩了?”晏玄景問。
“他現在一個人待著比較好,我先給我爸爸做一套小被子。”林木回答道,把毛毛梳理整齊,折起,放在工作墊上,開始拿針一下一下的戳。
晏玄景聽著邊上細細碎碎的聲音,對這種小手工沒什麼興趣,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沐浴著小帝休身邊的月華闔上眼,正準備打個盹時,再一次聽到了林木的聲音。
林木問:“你說,我媽媽還能找回來嗎?”
晏玄景聞言,睜開眼,看向了林木。
“我聽大黑說,人類其實連頭七都過不了就已經走完審判投胎的流程了,因為地府很忙,所以效率奇高。”林木說完,自顧自的歎了口氣,自問自答的嘀咕,“我媽媽……是回不來的吧。”
晏玄景沒說話,默認了。
輪回這種事,哪怕是已經成仙的人和妖都是無法去涉足的。
地府的效率向來是幾界當中最高的,尤其是隨著人口越來越多,地府下邊也愈發的不講情麵,就純粹按照絕對的規則走。
就好比說帝屋這事的因果,放在以前人口不多的時候,負責審判的閻羅會聽取冤情,酌情給不知情者減輕一些刑罰,並給始作俑者記上。
但現在早已經沒那個空閒了。
想要插足輪回之事,隻有像大黑那樣,在人剛走,屍體還熱著的時候就跟進地府裡橫插一腳,不過大黑也為此付出代價了,地獄裡的刑罰可不是什麼隨便說說就能過的簡單玩意。
刀山火海油鍋,那都是實打實的字麵上表達的場景。
已經被打入地獄,投入輪回的鬼魂是誰都無法撈出來的,不然這世間早就亂套了。
林木看著沉默的晏玄景,抿抿唇,知道自己心裡那點小小的期望是沒戲了,長出了口氣,沉默下來。
去者不可追。
晏玄景看看他,坐起身來變成人形,撩起了袖子,也拿了幾團自己的毛毛,說到:“教我?”
林木抬眼看看晏玄景。
夜晚的燈光底下晏玄景好像更加好看了幾分。
林木輕哼了一聲,也抽出了新的毛毛,開始教晏玄景紮毛氈。
狐狸精雖然一條腦回路從頭通到腳仿佛一點不懂什麼叫拐彎,但他無疑是十分聰明的。
晏玄景對這種簡單的手工上手很快,兩個人隔著個小桌板麵對麵坐著,悉悉索索的紮著毛氈。
林木沉默了好一會兒,手裡的針停頓了兩秒,問道:“你知道我爸爸為什麼來中原嗎?”
這事晏玄景聽晏歸說過,於是簡短的答複道:“他自己想出來看看的,中原靈氣衰退,人類弱,而且約好了三十年回去一次,他不回去朋友們就出來找,所以我父親他們並沒有阻攔他。”
林木嘀咕:“可是妖怪好像都不喜歡親近人類吧,為什麼我爸爸他……”
“因為帝休前輩幾千年來都沒有離開過那個山穀。”晏玄景說道。
而且一直以來跟帝休作伴的那些大妖怪,在他身邊的時候都沒什麼脾氣,因為帝休的力量異常的平和。
就連晏歸都會收斂不少,更彆說帝休到了中原之後碰到的那些根本抵擋不了帝休木的力量的小妖怪了。
林木的媽媽對於帝休來說,應當就相當於平靜如水的湖泊中驟然落入的石子,打破了平靜,攪動出第一圈漣漪。
那種驟然被打破了樊籠豁然開朗的感覺,已經足夠一個生活平靜了數千年時光的妖怪心甘情願的付出一些東西了。
隻是帝休被養得心思異常單純,直接將自己一腔真心交付了出去。
所幸他沒有交付錯人。
隻是可惜結局並沒有那麼美麗。
林木這一輩子還很短,對於這種情感不太能理解,隻是知道了資料室中的那本記錄裡,晏歸他們封鎖了山穀和帝休的消息的原因之後,心中最後一點疑惑也解開了。
他放下了心。
並為自己的父親擁有這樣的友人而感到高興。
林木想到晏玄景說自己沒錢的事,轉頭從盒子裡摸出了張卡來。
那是帝屋給他的卡,之前帝屋嚇唬他的時候還說不花就半夜爬過來找他,他當時壓根沒往心裡去。
――他又不怕被嚇,何況還有朝暮呢。
所以林木到現在,那張卡裡的錢一毛錢都沒動。
不過晏歸之前給了帝屋那麼多靈藥,那林木覺得帝屋的錢給晏歸的兒子花也是應當的。
畢竟從晏玄景變成奶糖蹲在他家裡的頻率來看,可憐的九尾狐八成是沒有彆的地方能住的。
林木把卡交給了晏玄景:“這是帝屋的卡,不用密碼,具體多少錢我不清楚,你要是有什麼想買的,直接刷就好了。”
至於林木自己,他自己有錢。
晏玄景也不推辭,乾脆的收好了卡。
他們這種有權有地位的大妖怪對於金錢這個東西實在是沒什麼概念,對於推辭客氣這種事更加沒有概念。
晏玄景垂著眼,看著被自己紮得歪七扭八的毛氈,又看了看林木那個紮得工工整整漂漂亮亮,還已經鋪上了第二層毛毛的毛氈,想了想,放下了手裡的針,揣著卡出門了。
林木看著他走出了院落,半晌,收回視線,低頭繼續戳毛氈。
樓上房間裡,抱著果子跳下了書桌,準備去找自家兒子的帝休仰頭看著那個圓形的門把手,又看了看自己兩個沒有手掌的光滑木手臂,不禁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