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昭朝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任何時候不能讓自己至於危險之中,不能莽撞冒險。”
見聶峋應下,穆昭朝這才心思複雜地朝對岸走去。
聶峋遲疑了一瞬,等兩人距離拉開他這才跟上。
看著她的背影,聶峋心道,她是擔心自己,怕他冒險出事,並不是對他做的事不滿意,那是不是就是說,若他保證萬無一失的情況下,還是可以做的?
仔細回憶了一番她剛剛的話,聶峋十分確定,她單純就是擔心自己,不讓自己冒險。
剛剛她都還對自己說謝謝,說明還是認可的他的做法的。
聶峋輕輕揚起嘴角,以後他一定會更加小心謹慎,絕對不會露出半分馬腳的!
——也絕對不會再被她察覺,更不會因為沒有防備被她詐出來。
思及此,聶峋又看了穆昭朝一眼,眉心微微動了動——她到底是怎麼察覺的?
明明她一直都在莊子裡,林夫人馬車沒翻他就已經離開了現場,之後就一直跟她在一處,更不可能有誰跟她說什麼,她怎麼就發覺了呢?
真的就這麼敏銳麼?
想到這裡,聶峋嘴角勾起,眼睛裡浮起毫不掩飾的欣賞和……傾慕。
這世間,怎會有如此完美,又令人甘願臣服的人呢?
遠兒手裡確實是隻雪白的兔子,這會兒正被揪著耳朵,不住蹬腿,見昭朝姐姐過來,遠兒獻寶一樣,抓著兔子就朝她跑過來:
“昭朝姐姐,兔子!”
穆昭朝看了眼他手中的小兔子,笑著道:“哪裡抓的啊?這麼棒。”
遠兒指了指穆初元:“穆將軍抓的,送給昭朝姐姐。”
看著他舉著兩隻手送到自己麵前的兔子,穆昭朝彎下腰輕輕摸了摸他的發頂:“我不要,你留著玩罷。”
遠兒卻很執著:“送給昭朝姐姐。”
穆昭朝沒辦法隻得接過:“好罷,那我收下了,謝謝遠兒。”
遠兒這才眯起眼睛,衝她笑了笑。
看了看岸上放著的一堆古蒂穗、折的桃枝、還有一大簇小藍花,穆昭朝笑了:“你們收獲不小啊,餓不餓?咱們先回去罷,該用午飯了,等用過午飯再出來玩好不好?”
遠兒和念兒對於這次來莊子上本就很興奮,又一直在這邊玩著,壓根都忘了肚子會餓,被這麼一提醒,兩人這才覺得餓了,齊齊說好。
穆昭朝便讓人把東西都收好帶回去。
“中午想吃什麼?”穆昭朝又問遠兒和念兒:“想吃魚麼?”
遠兒點頭:“好。”
穆昭朝:“蝦呢?想不想吃?”
念兒開心道:“想吃。”
穆昭朝也笑了:“那就逮兩條魚,再抓點蝦等下回去吃。”
遠兒和念兒原本打算讓人抱著自己回去的,一聽穆昭朝這話,頓時也不讓抱了,跑過來:“昭朝姐姐,是要在這個湖裡抓魚和蝦麼?”
穆昭朝點頭:“是啊。”
兩人頓時不走了,蹲在那兒盯著水麵,以行動表明,他們要看抓魚逮蝦。
兩個小家夥這麼可愛,又不淘氣,很聽話地離水邊遠遠地,就蹲在那兒捧著臉看,穆昭朝自然也不會不答應。
為了滿足他們兩人的好奇心,穆昭朝讓聶峋逮了六條魚上來,蝦抓多了倒是無所謂,人多,每人多吃幾隻就能吃完了。
這就罷了,走到半路,聽說要去菜地裡砍青菜,兩個小家夥也非要去看,眾人便一起折到菜地。
回到院子時,已經午時。
見他們回來,還帶了這麼多東西,嬰寧郡主笑著道:“收獲這麼多?”
但視線在看到女兒手裡拿著的桃枝時,臉上的笑稍稍頓了頓。
念兒並沒有注意到母親這細微的情緒變化,開心得過來,把桃枝遞給她:“母親,這是我給你折的桃枝,是不是很好看。”
平心而論,這枝桃枝確實很好看。
但……
穆昭朝看到嬰寧郡主眼底的悲痛,眉心稍稍動了動。
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嬰寧郡主精神不太好。
哪怕她笑得時候真的很美很明豔,可她笑裡總是藏著悲痛。
是一種她說不上來,但讓她很不舒服的悲痛。
因為武陽侯麼?穆昭朝心道。
“嗯,好。”她眨了眨眼睛,接過女兒手中的桃枝。
穆昭朝卻覺得她這笑,似乎是要當場落下淚來。
念兒又道:“昭朝姐姐這裡的桃林好漂亮啊,母親不是最喜歡桃花了麼,等會兒,我陪母親一起去觀賞好不好?”
遠兒也捧著他自己摘的古蒂穗遞到母親手裡,乖巧道:“我也陪著母親一起去。”
嬰寧郡主眼前有些恍惚,好一會兒她才點頭。
穆昭朝看了一會兒,便沒再打擾他們母子三人,說了下她去安排一下午飯,便從屋裡出來。
這種事,怎麼說呢,得當事人自己看開。
雖然很難,但總不能一直沉湎在過去的悲痛中。
交淺言深是大忌,穆昭朝並沒有不知分寸到去指摘彆人的生活。
今兒算是她第一次正式在莊子上待客,嬰寧郡主又是不同旁人的貴客,怕桃枝一個人應付不來,她便親自下廚。
雖然她也不會什麼特彆的菜色,但勝在食材鮮美。
單單蝦就做了椒鹽蝦球、白灼蝦、蝦仁蒸蛋……
魚更是做了清蒸魚、鬆鼠魚和魚丸湯。
再加上八珍豆腐、烏雞湯、手撕雞還有糖醋小排、櫻桃肉……
另有時蔬和菌子。
為了應景,穆昭朝還摘了些這個時節盛開繁盛的玉蘭花,裹了麵糊撒上花椒粉和鹽過油炸了一盤。
一頓飯,雖然略顯倉促,但還是很豐盛的。
嬰寧郡主原本沒太大的食欲,瞧著炸玉蘭花挺有新意,吃了一口後,臉色就變了。
再吃了口青菜,眉頭都跟著蹙了起來。
但看穆昭朝兄妹吃地一臉淡定,她也沒多問什麼。
隻不過吃著吃著,她還是瞧出了不同。
從來不吃青菜的遠兒,竟然肯吃青菜。
她不確定是因為這裡的青菜比較鮮嫩,還是因為這頓飯是穆昭朝做的,遠兒給他的昭朝姐姐麵子。
飯後,穆昭朝在已經收拾好的亭子裡招待嬰寧郡主喝茶。
見她用磨在磨一筐麥苗,磨好後,還加了蜂蜜遞給她,嬰寧郡主一臉詫異。
穆昭朝卻笑著道:“郡主嘗嘗看。”
遠兒和念兒已經捧著自己麵前的小杯子喝了起來,一邊喝一邊滿足地喟歎。
嬰寧郡主嘗了一口,滿眼驚訝。
她確定了,確實是穆昭朝莊子上的東西與眾不同。
她沒忍住,把杯子裡的青汁一口氣喝完。
喝完後,隻覺整個人都放鬆了不少。
穆昭朝又給她添了一杯。
嬰寧郡主看了看手裡的青汁,又抬頭看了看這個小院子,突然輕輕笑了笑,
穆昭朝也笑了。
嬰寧郡主笑著道:“你這裡還真是與眾不同。”
穆昭朝也笑著道:“郡主若覺得有趣,可以常來,我隨時歡迎。”
嬰寧郡主稍稍怔了下,半晌點了點頭:“好。”
穆昭朝聽不出她是客套還是真的答應。
就在這時,丹若過來說陳小公子來了。
穆昭朝很是驚訝,倒是沒想到陳小公子會來她的莊子上。
念兒和遠兒一聽小舅舅來了,便起身出去迎。
穆昭朝也跟著起身。
陳裴昂進來,先見了禮,看到亭子下的姐姐,稍稍怔了下,而後想到什麼,才笑著道:“這莊子果然與眾不同。”
穆昭朝請他進來,謙虛道:“陳小公子謬讚了,不過是個普通的莊子。”
看到他們在喝綠色的東西,陳裴昂好奇道:“這是在喝什麼?”
聞著清香甘甜,很不錯的樣子。
穆初元遞給他一杯。
陳裴昂一口就給悶了。
然後豎起大拇指:“好喝!”
穆昭朝被他這爽快給驚到了,笑了笑道:“陳小公子請坐。”
陳裴昂正要坐,念兒卻拉著小舅舅的手,道:“小舅舅,昭朝姐姐這裡的桃林特彆好看,你肯定沒見過這麼好看的桃林,我們去看罷……母親我們一塊去罷,剛剛說好了的。”
陳裴昂臉色驀然變了,他用了很大力氣,才忍住了沒去看看姐姐的臉色。
見念兒又要去拉姐姐,陳裴昂笑著把她抱起來:“小舅舅和你一塊去看好不好?”
念兒伸長脖子:“那母親……”
“你母親怕是累了,”陳裴昂道:“小舅舅陪你好不好?”
念兒看了看母親這才點頭。
遠兒也過來拉著穆昭朝的手:“昭朝姐姐,我們也去罷。”
穆昭朝哪裡拗得過他,隻得起身,歉意地看著嬰寧郡主。
嬰寧郡主卻不是很在意,笑了笑道:“你們去玩罷,我坐這喝點茶,穆將軍也一塊罷。”
郡主都開了口,兩個小家夥又一直在鬨,眾人便隻得從院子出來。
出來時,穆昭朝下意識看了哥哥一眼。
剛剛郡主的反應有些奇怪。
穆初元卻回了她一個沒事,等會兒再說的眼神。
陳裴昂扛著外甥女在前麵走,穆初元則是扛著遠兒在後麵跟著。
等賞了桃花,又玩了一通,要回去的時候,一直麵帶笑意陪著外甥女和小外甥玩的陳裴昂,卻突然走到穆昭朝麵前,恭恭敬敬行了一個大禮。
穆昭朝嚇了一跳,詫異地看著他。
就見陳裴昂一臉認真地道:“陳某有話想跟穆大小姐說,可否借一步說話?”
穆昭朝隱約猜到了什麼,但也不是很確定,看了哥哥一眼後,點頭:“可以。”
話落,兩人邊往東邊僻靜處走去。
穆初元看了一眼,倒也沒太擔心。
一來,在他視野範圍內,二來,陳裴昂的人品,他信得過。
可聶峋卻不這麼覺得。
他盯著兩人離開的方向,眉頭緊鎖。
看向陳裴昂的眼神,更是犀利。
陳裴昂停下後隱約覺得有道目光十分不善,他轉頭看了一眼,卻沒瞧出什麼,隻得收回視線。
看著站在桃林外,分外相得益彰的兩人,聶峋心頭突然十分不舒服。
一股名為嫉妒的情緒緩緩上升。
幾個呼吸間,便已充斥胸腔。
堵得他呼吸都十分困難,以至於看向陳裴昂的目光都更加冷厲。
脊背突然發寒的陳裴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