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2 / 2)

小知縣 桃花白茶 30344 字 10個月前

按照扶江縣的建造成本,一間屋子的費用在八兩銀子,其中不少石料木料,紀煬讓他們從王家宅子裡搬。

說起這些建築材料,放這已經有一年多了,還是他那好友“麻奮”從潞州買來,很是不少。

有那些材料在,這官學想修的不氣派都不行。

而且還空出其他位置,等以後有錢了,人多了,再繼續蓋新學堂。

總共算下來,官學一共要花費九十兩銀子左右。

既然修了,那就修得好點。

也讓即將過來的夫子看到他們的誠意。

這邊官學開始修建,不少人都說,自從他們知縣大人來了之後,好像扶江縣各色建築都沒停過。

不是挖坑,就是修路,要麼修水渠,要麼修學堂。

一兩年的時間,趕上之前十幾年的發展。

大家說這些話自然是高興,為扶江縣高興!

不過玉縣丞隻有一個感覺,絕對不能讓知縣大人知道衙門有閒錢!

絕對不能!

每次衙門的銀錢都像在走鋼絲啊!

紀煬隻道:“錢放到衙門庫房裡又不能生錢,該花就要花。”

好像這也沒錯?

普通人家攢錢攢糧是為了抗風險。

衙門則要在風險來臨前抵抗風險,不如給百姓們花了,辦官學也是正經事。

隻是玉縣丞覺得,他們知縣大人好像早就清楚賬麵上的銀兩,說是跟他一起查賬,明擺著要劃拉一部分錢出來辦事。

好難,跟知縣大人鬥智鬥勇是沒結果的!

還是好好建官學吧。

淩縣尉領著做這些事已經輕車熟路。

玉縣丞則把更多精力放到葫蘆作坊。

九月份那邊下的一萬五千套訂單,按照紀煬要求,交完最初的五千套之後,製作葫蘆根本沒停過。

所以在十月中旬,這一萬五千套葫蘆已經送到常華縣貨船上,相信不久便能送到揚州。

說到葫蘆飲食器具,紀煬在潞州聽過一耳朵這東西多風靡之後,也讓人去查問情況。

得到的消息,可比大家想象中要震驚多了。

不過想想也是,潞州城裡都知道,揚州那邊的葫蘆器具有多暢銷,何況他們本地。

說是去年開始,有一種輕便漂亮的器具便在市麵上出現,隻是少數小攤販那有。

誰瞧了都覺得精巧。

而且設計得非常不同。

原本隻是引起興趣,但不知誰說了句,這東西是汴京葫蘆秀才設計的。

汴京葫蘆秀才,大家隻是隱隱聽說過,但也覺得這小東西,看出來這位的功底。

所以並未掀起太大波瀾。

誰料在年後上元節,揚州知州家夫人拿出兩件極為精致的葫蘆器具出來。

一樣是擺件,設計得精妙絕倫,那雕刻工藝讓人讚歎。

另一個則可以使用,瞧著精美無比,放到手下還靈巧得很。

這也就罷了,有個見識不淺官眷娘子道:“這東西,跟咱們皇後娘娘那個,是不是一樣?”

傳聞皇後娘娘便有個葫蘆器具,那葫蘆形狀特殊,人家是兩個肚,就它是一個。

看起來渾圓飽滿,模樣甚是不同。

滿天下難有第二個,更難有如此精妙的雕刻。

知州夫人笑道:“是了,婦人仰慕皇後娘娘品格,能仿照皇後娘娘的妝匣做件好物,實在三生有幸。”

這話既說了自己有跟皇後娘娘一樣的物件,又拍了皇後馬匹,還表現的謙遜有禮。

眾人隻有讚歎的份。

不過也是,誰不想跟皇後娘娘一樣,娘娘跟陛下夫妻恩愛,多年無子女也不曾厭棄。

直到前些年才在皇後娘娘規勸下納了兩名妃子。

其中一位生下皇兒,立刻過繼到娘娘名下。

就算普通人家夫君如此,都會讓人豔羨。

更彆說天家夫妻。

所以世人,特彆是女子,都以追隨皇後娘娘為榮。

吃穿用度,樣樣能引導承平國風尚。

知州夫人得了這一件好東西,自然被人追捧。

但問及在哪求來的,卻問不出所以然,隻道這是汴京葫蘆秀才所做,那葫蘆秀才如今也不在汴京,不知去向。

那就是孤品了。

這東西的價值再次攀升。

有這樣的風頭,等葫蘆秀才設計的葫蘆飲食器具出現時立刻風靡,似乎一點也不意外?

紀煬聽完這些,心裡已經分析個七七八八。

從他的視角來看,趕來揚州買葫蘆的揚州商人,花重金買葫蘆擺件,果然不同尋常。

他買這東西就是為了送禮。

當初急匆匆帶著東西回去,甚至把葫蘆飲食器具一共帶到揚州,隨手扔到雜貨店裡,然後趕著去送禮了。

自然送給揚州知州夫人,過年前後送的,所以正月十五被拿出來炫耀,也符合常理。

上元節又是古代情人節,有這種象征祈求夫妻恩愛的物件,更是正常。

但這事還沒出,揚州那商人便料到,便宜的葫蘆飲食器具會因為葫蘆秀才的名聲,而變得不同。

過年後立刻下了五千套訂單試試水。

反正這東西便宜,五千套不過幾十兩銀子,賣不出他也不心疼。

等借著葫蘆秀才,借著知州夫人,再借著皇後娘娘。

葫蘆器具果然流行起來。

誰讓東西便宜,好看,還帶了葫蘆秀才的名聲。

更重要是耐用,小商小販如今最喜歡的,就是這東西了,因為價格低廉,丟了也是不心疼的。

在紀煬看來,簡直是古代版一次性餐具。

再接著便是一萬五千套的訂單。

而葫蘆秀才所在何方,也被這個揚州商人刻意隱瞞起來。

為的就是凸顯知州夫人所收禮物的特殊性。

一個商品,隻有一件,價值自然不同。

若多了起來,重要程度直接打折扣。

所以知州夫人估計確實不知葫蘆秀才在哪,也讓葫蘆器具有了特殊性。

這些事情順下來,紀煬已經把全貌猜得七七八八。

好家夥,他們的葫蘆器具沒在本地賣起來,反而順著運河在其他地方大火。

甚至出口轉內銷,潞州本地人要去揚州追捧潞州的東西?

扶江縣做葫蘆的百姓聽到此事,臉上表情既好笑又震驚。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發生?

不過也能看出來,他們做出來的東西很受歡迎!

那是不是說明,他們能靠葫蘆器具掙很多錢?

不得不說,現在扶江縣百姓的心已經活泛起來,不用紀煬多說,他們已經能舉一反三了!

葫蘆器具的發展確實出乎紀煬意料。

但能賣得極好,倒是在他規劃當中,葫蘆的特殊性確實很不一樣。

賣得好就行,隻要能給扶江縣百姓創收,管它葫蘆器具賣給誰?

紀煬還緊急從玉縣丞那要了一批過來,直接送到潞州城其他雜貨店去賣。

好讓潞州百姓知道,這風靡揚州的物件,是潞州的!是扶江縣的!

雖然他人不在,但總要在潞州城刷點存在感,好讓知州他們知道自己還在,自己要的東西還沒給呢!

眼看所有公務處理妥當。

紀煬又去看了看滕顯,見他癡迷新葫蘆的製造,自然不好打擾。

而他本人,也要開始閉關讀書了!

這次不是他想讀,而是為了應付年末官員考察,不讀不行!

每年秋冬,便是官員例行考察的時間。

縣裡的人還好說,題目不會太難。

但他們這些知縣則要打起精神。

紀煬還好點,他這屬於一年小考。

隔壁常華縣知縣則正逢他的三年一大考。

要不然能從今年五六月份就開始走關係,這次的大考關乎他的升遷,肯定緊張。

聽說魏大人從潞州回常華縣,一直閉門不出,就是在做準備的準備。

紀煬回來的晚不說,又安排了建官學,還查了葫蘆作坊等等。

現在閉門讀書,已經算晚的。

衙門都知這件事的重要性,基本不拿事情來打擾。

其實在紀煬看來,這年末考核,其中一大半的“試題”早在九月時,麵見知州的知州的時候已經做過了。

現在考核成績已經定下大半。

等十一月再去潞州城接受問詢,也隻是定下最終成績而已。

不過今年特殊,他既想問潞州城那邊要來東西,沒道理臨門一腳不準備好。

仗著之前的功績若輕狂怠慢,難免影響官學官道乃至運河的進程。

所以不得不認真對待。

說起考核,自然是指四善二十七最。

四善是指,德義有聞,清慎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

總結下來便是德,慎,公,勤。

接下來的二十七最,則是比較細致的條例,比如有沒有舉薦良才,平時是否清明,公不公平,治下從兵士到百姓再到田地,再到自己禮儀等等,還包括了本地的犯罪率,審理案件效率等等。

這些算“平時成績”。

最後結合十一月去潞州城殿前問答,得出最終成績。

其實這套製度,在現代的職場,學校也常見。

就是平時成績跟考試成績結合,來予以考核。

這些評價,還分為,上上,上中,上下,以及最末尾的下中,下下。

每個評價還有評語。

比如若被評為中中,那便是職事粗理。

若被評中下,則是愛憎任情。

到這已經很不好,下中之時,評語則是職務廢缺,這會已經離貶官不遠了。

下下更是居官諂詐,貪濁有伏。

此時不僅要貶官,流放下獄更少不了。

雖說隻要不是出什麼大錯,上麵也不會給道中中以下評價。

但大多官員要的可不是穩不出錯,穩不能升官啊。

都到他們這地步了。

除了紀煬這種特殊情況之外,大多都是寒窗苦讀幾十年,誰會甘於當一輩子的知縣?

所以哪個知縣不想讓自己期末成績單上,留下上上,上中的成績?

說白了!

有利升遷!

甚至是升遷的重要標準之一。

等這些東西呈到上司那裡,許多上司可不知道他們誰是誰,而這些卷宗檔案一目了然。

為了有份好的升遷履曆,拚了!

紀煬則是,為了官學官道運河,拚了!

雖說已經熟知扶江縣各項事務,但根據知州查問他的問題,再補充補充。

到時候不是知州親問,而是手下四五個官員來問,務必要做到最好!

紀煬白日學習,清晨則起來鍛煉,淩縣尉跟平安,最後還有捕快等人也跟著晨跑。

也行,回頭汴京的人來找麻煩,他們至少能跑得過!

一時間,扶江縣好武之風再次盛行。

求學之心也蹭蹭蹭往上漲,有這樣的知縣大人做表率,治下百姓必然跟著學。

這股風氣傳到潞州府衙眾人耳朵裡,心下已經對這位伯爵府嫡子更有改觀。

算起來,潞州扶江縣豐收一事,已經經由公文傳到汴京,不知道那邊什麼反應。

此時的汴京朝堂。

皇帝微微閉眼,根本不看案上堆積如山的公文,冷笑道:“梁王的意思是,要增加稅賦?”

“陛下撫恤萬民,已經減稅五年有餘,百姓們已經得以修生養息。”梁王眼裡閃過不屑,“可皇宮內外用度卻愈發艱難。”

“皇家代表承平國的臉麵,陛下跟娘娘勤儉固然好,可我們巍巍大國,難免讓人恥笑。”

“恥笑?”皇帝忍著咳嗽,怒道,“是皇家少你吃了,還是少你穿了?”

“承平國無戰事才多少年,平定之後各處匪賊才歇多久?當初各地戰事剿匪,不是征兵便是加派,如今安生五六年,便有其他心思。”

“好,好得很。”

此時站在勤政殿內,基本都是皇親國戚。

有梁王起頭,也有人抱怨道:“陛下,皇兄,當年咱們父皇在時,就算是郡主出嫁,也是五彩鳳車,更有國庫萬畝良田當陪嫁。”

“其他珍玩更是數不勝數。”

“可如今呢?如今天下天平,五穀豐登,怎麼皇兄這樣摳門,連我的女兒出嫁,萬畝良田削減到千畝。”

“您也太小氣了。”

“不過是稍稍加些稅賦,並非什麼大事,前些年打仗稅賦更重些,也沒人說什麼啊。”

“就算您不吃用,但總要顧及皇家臉麵,咱們可是萬民表率,可不能給承平國丟人。”

“就是,您不是也想重修禦花園,隻是遲遲沒有銀錢動工?這不是個好機會?”

“回到琨王幼子侵占土地的事,他不過是年少無知,不行賠些銀錢就罷了,至於不依不饒嗎?”

“就是,林大學士也不知道約束弟子們,竟然讓他的黨羽群而攻之。把琨王幼子罵得狗血噴頭。”

“要罰他也行,隻是這稅賦一事,特彆是山澤稅跟關稅,那可關乎咱們皇室用度。”

眼看這些人步步緊逼。

皇帝鬢間白發恍惚入眼,等眾人再反應過來,這位帝王已經緩緩起身,目光凝視下麵這群“皇親國戚”。

裡麵有他的胞妹,有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更有說不定哪來的侄兒。

好得很。

琨王幼子侵占萬畝良田,讓近萬百姓流離失所成為流民。

被林大學士一派揭發,他們不僅不認錯,反而拿這件事,要求給皇親國戚們撥用度。

帝王威壓之下,眾人緩緩閉口,他們不明白,明明是帝王,明明是天下最尊貴的身份,有必要節儉嗎?

這天下之大,還不是他們家的?

用些自家東西,有什麼了。

如今琨王幼子事發,更說要嚴懲。

這般行為,真讓人心寒。

還有那林家,林大學士,看他在朝堂上佁然不動,實則這事就是他在暗中挑得頭。

等這事平了,必然要尋他麻煩。

皇帝瞧著下麵眾人滿身綾羅衣衫,眼神微眯,忽然想到什麼。

“說起來這山澤稅,倒是有趣。”皇帝緩緩道,“去年今年,其中一項山澤稅略有增加。”

皇帝看著方才叫嚷最厲害的胞妹靜公主,開口道:“你這件好繡品,你猜用什麼稅賦換來的?”

啊?

什麼換來的?

眾人不解。

皇帝繼續道:“你們張口閉口,天下之大儘歸皇室所有,卻不知曉身上一絲一毫都是百姓辛苦鑄成。”

“那你這件好繡品來說吧,一尺價值約莫百兩銀子。”

“朕記得,去年有項山澤稅瞧著怪異,便多瞧幾眼。如今想來,那項山澤稅,倒正好跟你這好繡品價值相等。”

繞來繞去,不就是說,那個山澤稅正好換這塊好繡品嗎?

什麼稅?山澤稅不就是山上動物植物,山川流水,怎麼了?

皇帝見皇後要前來說和,朝她稍稍搖頭,嘲諷道:“那十幾萬斤鳥糞,正好換你這好繡品。”

“以後這繡品不如更名吧,不知穿了十幾萬斤鳥糞在身上,皇妹有什麼感想。”

???

十幾萬斤鳥糞?!

靜公主一時間仿佛勤政殿有了味道一般,身上這件衣服也恨不得脫下來。

她做了幾十年公主,金尊玉貴,怎麼會跟那樣的東西扯上關係!

誰料皇帝老神在在,扶著皇後就要回宮休息,臨走前還隨口道:“反正朕是不嫌棄,你們看著辦吧。”

走出勤政殿,皇後溫和笑道:“何必嚇唬她。”

皇帝搖頭:“以後但凡她穿什麼好繡品,都會想到這東西是鳥糞換來,朕看她膈應不膈應。”

說到底就是氣急了惡心人。

皇後想想靜公主的性子,估計很長一段時間,都不會看到靜公主身上有繡品了。

彆說她了,她家駙馬,她家婢女小廝,全都不會穿繡品。

畢竟一看到繡品,便會記起陛下這句話,什麼鳥糞換繡品,彆說膈應了,甚至會覺得沒臉見人。

若這話若能遏止汴京奢靡之風,也是好事。

皇帝看著後麵微微搖頭,摸摸兩鬢的白發,歎氣道:“朕老了,林大學士也老了。”

“以後,誰來管這些。”

皇後沉默,低聲道:“是臣妾沒能給陛下生下孩兒,等得則兒的時候,已經晚了。”

想到他們的孩子天則,皇帝臉上浮現往日堅毅。

“無妨,朕與你多撐幾年,至少讓我們的則兒早日成器,也好讓這些人收心。”

回到寢殿,五歲的皇子天則還在溫書。

小皇子見父皇母後攜手回來,連忙上前請安,十分親熱道:“母後,隻有您能把父皇勸回來歇息。”

皇帝摸摸幼子頭發,又看著自己手掌皺紋。

皇帝年老,皇子年幼。

怪不得這群人敢生是非。

好在他的孩子聰明機智,再給他撐幾年,總會給他一個平穩盛世,好讓幼子登基後有喘息空間。

皇後知道陛下心意,笑著道:“慢慢來,慢慢來吧。”

小皇子隱隱知道父皇母後擔憂什麼,趕緊抱住母後道:“母後,您乾嘛隻對父皇說話,不理兒臣了嗎?”

幼子可愛,帝後忍不住笑著哄他。

寢殿和諧可親。

隻留勤政殿一片狼藉。

“鳥糞!什麼鳥糞!”

“哪裡還賣鳥糞!他們窮瘋了嗎?!”

“以後滿汴京都知道,我穿著鳥糞做得衣服!這算什麼?啊?!”

“下令,以後公主府,再也不準有刺繡出現,聽到沒?誰要敢穿刺繡衣裳,我砍了他腦袋!”

“鳥糞?鳥糞?”

遠在千裡之外的扶江縣,紀煬猛地驚醒。

完了,說好的在備考,怎麼睡著了?

而且好像還做了個噩夢?

眼看夜已經深了,要不然今天到此為止?不複習了?

明日再說,明日再複習也一樣。

等紀煬進入夢鄉,完全不知道汴京那邊因為他的鳥糞已經鬨翻天,讓金尊玉貴的長公主成了街頭巷尾的笑話。

可惜了,等化肥的事出來之後,她這個笑話還會流傳很久。

紀煬就算知道了,估計隻會給陛下豎個大拇指。

不愧是您,太會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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