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1 / 2)

小知縣 桃花白茶 28168 字 10個月前

紀煬取了信件回五鬥院,還看了鮑主簿一眼,看得鮑主簿目光深沉。

自從紀煬到太新縣,這位就沒怎麼說過話。

但依玉縣丞跟韓瀟的查探,這太新縣裡,屬他的人最多,都是不起眼的位置,卻最能探聽消息。

所以自己要修橋的事,他應該知道了吧?

鮑家就沒什麼表示?

如今的情形,拉裴家,打劉家,忽視鮑家。

鮑家其實並不在意,他家知縣安安穩穩種田屯糧。

但如果說到修橋,隻怕他家最在意。

之前說過,鮑家在太新縣的最右邊,也就是最東邊,而他們北邊有山,南邊也有山。

幾乎是兩山相夾之地,左邊便是裴地,但要想要來裴地,必須經過那條幾百米寬的河。

最窄的地方也有小一百米。

這樣的位置可以想象一下,。

有戰禍的時候,此地確實易守難攻。

但平常可是運送個物資都難。

往北過道天險,那地方是關外了,往南翻座大山?不夠累的。

所以隻能往東或者往西。

東邊同樣是灌江府的地方,但荒蕪得很,要想把種的麥子賣出去,隻能往西走。

西邊的大河是必經之路。

除非繞上百裡的路,算是勉強能過去,但那邊又靠近山脈,山賊極多。

相比裴家來說,他們就在中間,官道直通灌江城。

劉家?

劉家那邊黑市貿易昌盛,往關外賣不成問題。

隻有鮑家,鮑家非常需要在鮑地跟裴地之間修一座橋。

估計以前就有這種想法,可他家低調,而裴家強悍。

鮑家要是提出,在這兩地之間修橋,裴家必然要刮成皮不說,修橋費用全都是鮑家出。

費用是一回事。

找不到修橋的工匠又是一回事。

平常的橋也就算了,找普通工匠應該也行。

上百米,甚至兩百米開外的橋,放到現在,也要找專業人士勘察。

鮑家久居灌江府,此處又偏僻,他們如何尋得厲害工匠?

在古代,能修上百米大橋的工匠屈指可數。

錢他們可以出,石料可以違規買。

隻有人,他們請不動。

再說,讓灌江府其他地方得知這件事,上麵的官員少不得過來搜刮一圈。

以鮑家謹慎的性子,才不會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而且過河運糧,又不是鮑家親自運,還不是損些農戶的事。

所以他們想要修橋,但既然沒條件,也沒人,所以不算特彆急切。

可這是要由伯爵家公子,皇帝派過來的官員來辦。

其中最難的工匠根本不成問題。

當初紀煬想修運河,都能找到專門修運河的工匠。

何況修橋?

汴京聚集整個承平國的最好匠人,就算汴京沒有,全國還沒有嗎?

鮑家從在衙門裡的眼線裡聽說此事,肯定坐不住。

紀煬就在等鮑主簿主動找上門。

這種事,誰想開口,誰的讓步空間就大。

他肯定不會主動提及,給你們三個地方修個橋吧?

依照他們現在的關係,就算想修,也會拒絕自己,拒絕不是為了拒絕,是為了更好談條件。

所以紀煬隻是隱隱放出消息,等著鮑家來找。

當然,鮑家自然知道這些彎彎繞繞,否則他們早就攛掇其他地方修橋了。

但是這既是連接鮑地跟裴地的好事,更是給鮑家一個窗口。

一個主動接近的窗口。

如果他家主動前來,那不僅是建橋的事,更是主動示好。

紀煬相信,以鮑家那邊盤算,不會看不懂這些事。

他要做的,就是等待,然後點撥。

給你機會讓你討好賣乖,可不要抓不住啊。

這約莫就是手裡有權的好處。

什麼事都不用太主動。

隻要一句話一個眼神,下麵已經跑斷腿了。

他自然不是折騰人的那種官員,他隻想讓太新縣恢複秩序,把百姓們從毫無收獲的勞動中拉出來。

紀煬回到五鬥院,廳堂已經被燒得暖烘烘。

江小子江乖乖,都在跟著五姑娘讀書。

太新縣倒是有私塾,隻是現在冬日,已經放假了。

炭火旁烤的有芋頭,紀煬進門去了去寒氣,才坐到三人身邊撿了個嘗嘗。

江小子立刻去端茶,乖乖也幫忙拿東西。

紀煬瞧著笑:“也好,沒有白吃飯。”

兩人自然知道是開玩笑,做完事立刻回到軟塌上寫字。

等紀煬喝了一口,才發現是紅棗茶。

五姑娘道:“現在喝紅棗茶,身上暖和。”

那邊平安也自己倒了杯,吃起來甜甜的,很是舒服。

家裡有人果然不一樣,以往他們忙完,回家也是冰涼涼的。

紀煬拿著信件去另一個桌子上拆,見裡麵有汴京林家的信,先讓平安給了五姑娘,自己則看其他的。

這裡麵有汴京好友的,還有扶江縣的。

不過率先拿出來的信件,還是潞州知州所寄。

應該是潞州知州田興誌出發回汴京之前寄的,上麵問候自不用說,又講自己應該是去工部任職,還調侃,紀煬如果再修運河修路,他更是能幫忙。

仔細想想,田大人去工部並非偶然。

工部雖然各處提及不多,但負責的則是屯田,虞部,水部等差事。

具體便是造東西,印錢,修河渠,修城郭宮室等等。

再想田大人在潞州做的差事,以及他在時,潞州運河加寬加長,下麵開耕再有增多,許多城鎮擴張。

所以也有預見。

上次工部的人修完運河,可是又去潞州城坐了幾日。

估計那會就已經有些定論。

但事情沒定下,知州田大人也不好多說。

能進六部任何一個部門,都已經很好了,對這個偏遠小州的知州來說,是個不錯的去處。

看信件裡,應是對此還算滿意。

信裡更說笑,能去工部,說不定跟紀煬請求汴京給他修運河有關,放在哪都是個大功績。

紀煬沒那麼臉大,可能有運河功勞,也有他臨時安撫涼西州,以及潞州治理很好的功勞。

後者才是最大的原因。

但田大人去工部,對他來說自然隻有好事。

他倒不用修路修運河,但修橋,加固城牆,那還是要的。

這兩個一點也不比修路修運河簡單。

收起信件,五姑娘那邊也已經看完了,驚訝看向紀煬,把信遞給他。

林家的信自然要問兩個人如今生活如何,身體可好,又問五姑娘適不適應。

後麵則是一些朝堂上的事,隻是敘述,並未表明自己的傾向。

這約莫就是朝中有人的好處,很多事都不用打聽,那邊都知道他想聽什麼。

汴京那邊還是一如往常,林家這邊有紀煬去灌江府,梁王那邊也不示弱。

這些事在汴京的時候,幾方人都跟他通過消息。

梁王那邊千挑萬選,選了個遠方子侄,竟然也有些宗室血統,還算強乾的一個年輕人過來,就去太新縣隔壁的今安縣。

明顯要跟林家的紀煬比一比,看誰更厲害。

可信件寄出時,這位還沒出發,再加上天寒地凍,宗室那邊的人估計要年後才能來。

林家還說,不用管今安縣的新知縣,他們那邊也不會主動挑釁。

畢竟大家都想做出成績給上麵看看,內鬥的場合不在這種邊陲之地。

紀煬見此放心了些,看來梁王雖然自大,但還是有點譜的。

畢竟整肅太新縣內部的問題都要費些周折,再來個外部問題,那就會格外麻煩。

但有些事不得不防,在宗室那邊的人去隔壁今安縣之前,他這邊很多事,總要有個了結。

就算不了結,也要暫時熄火,勉強把大家整合到一起。

剩下的也沒多說,隻講林家也讓王伯幫忙送了東西過去,希望他們兩個好好的,以後汴京相見。

最後提到,林家大公子林啟,年後也要出去外放,隻是讓紀煬知悉,並無其他意思雲雲。

當然信裡不會說那麼直白,屬於明白就行那種。

五姑娘知曉京中還是照常,心裡倒不知道說些什麼。

但又覺得意料之中,自己在汴京這些年,其實一直都是這麼回事。

其他信件多是好友們送過來,滕顯還著重說了葫蘆動畫收益如何如何,讓他安心,需要銀子再取。

暫時應該不用說了?

收好信件,紀煬安心不少,汴京沒什麼變化,熟悉的田大人去了工部,都還行。

剛把這些信收好,從外麵回來的玉縣丞等人已經進門。

眾人看著一臉欣喜。

韓瀟先開口道:“扶江縣官學有個叫江春的學生,大人還記得嗎?”

“江夏?江小五?”紀煬自然記得,這可是他們扶江縣學問最好的學生。

還過了州試,年初的頭一次院試也過了。

等會,現在眼看到十二月,也就是第二次院試也考完了?

玉縣丞滿臉欣喜地點頭:“上麵學政巡查,十一月上旬開始第二次院試,中旬放榜,他考過了!”

“扶江縣頭一個秀才!”

好事啊。

怪不得大家都很高興。

玉縣丞,淩縣尉,衛藍,都是扶江縣的人,他們縣裡頭一個秀才,怎麼能不高興。

韓瀟不用講,好歹也是他們韓家夫子教出來的。

怪不得他們四人來的時候那麼高興。

大家一來,平安就給眾人倒了五姑娘熬的紅棗茶,又圍著爐子吃些烤芋頭,身上暖和起來。

還好這廳堂夠寬敞,否則還不夠他們坐的。

五姑娘見他們有話要說,原本想帶著孩子下去,紀煬卻笑:“沒什麼是你們不能聽的。”

五姑娘不用講,心思通透之人,平日也有許多好主意。

倆孩子年歲不算小,口風也緊,聽就聽吧。

其他人自然沒意見,反正這屋子裡都是自己人。

最近一段時間,紀煬在忙,身邊的手下自然也沒閒著,現在一一報告來這之後探聽到的消息。

大家也不拘謹,都抱著紅棗茶圍著火爐說話。

玉縣丞先道:“太新縣的卷宗我幾乎都翻過,裡麵多是裴地的資料,劉地,鮑地,基本上沒把各自原先衙門的東西拿過來。”

“不過手下小吏倒是派了過來,現在一共十五個小吏,一家五個,非常平均。”

“但因為劉縣丞存在,所以劉地的小吏最得重用。”

玉縣丞私下去了解的,肯定是縣衙小吏,小吏基本都歸他管。

衛藍以前是副捕頭,現在了解的也是捕快。

但說起捕快,他有些無奈,開口道:“太新縣共有五十個捕快,裴地自己有二十,剩下三十則是劉地,鮑地一人一半。”

五十個捕快?

紀煬都挑挑眉,邊陲之地,確實武德充沛。

衛藍又道:“這自不用講,可以說是裴地的人說了算了,捕頭副捕頭都是他們的人。”

剩下的淩縣尉跟韓瀟,兩個人則跟前麵不同。

縣尉負責縣裡治安,可手裡沒有一個兵士,有定江關的吳縣尉吳指揮使在,他基本不會有太大作用。

但不代表他就沒用。

這一個多月,憑借他的好槍法,跟裴家私兵聯係甚多。

“私兵多懶散,都是裴家的心腹,平日裡私兵家種田不怎麼收田稅,所以甘願給他家賣命。”淩縣尉道,“私兵裡還有兩個人,看著像是正規軍出來,說是原定江關兵士。他們兩個帶著,私兵才有些模樣。”

“裴家私兵除了聽這兩個人的話之外,那就是裴家主,還有裴家軍師的話。”

“不過對裴家軍師不大尊敬。”

因為是在裴地,自然對裴家了解多了點。

原來私兵是這麼來的。

還有正規的將士領著,所以抵抗外敵的時候才可行。

紀煬想到守衛定江關的吳指揮使,這兩個人會不會跟他有關?

這就不得而知了。

如果是這樣,那裴地的情況比他想的要好點,看似裴家把持,其實內裡有吳指揮使才是定海神針。

但吳指揮使能做的也隻有這些了,內裡的百姓他也無能為力。

裴家還有個軍師?

不過也符合他們的風格。

紀煬點頭,淩縣尉又說了最近裴家內部矛盾的事,這跟韓瀟要講的重合一部分。

韓瀟跟著紀煬,自然不止教方言,更多時候還在聯係以前認識的農戶,還有一些稍微小點,依附裴家的人家。

韓家走了之後,裴家自然肆無忌憚,但吳指揮使去了幾次,算是安生,還跟之前一樣。

但裴地能走的百姓幾乎都走了,留下要麼負債,要麼不敢去未知地方,要麼是裴家的家奴等等。

這些人見韓瀟回來,自然高興。

在他們的影響下,不少人對紀煬也有好感,特彆是一些百姓,看著韓家的麵子上也會信任一兩分。

裴家的惡行,讓許多人已經忍受不住。

其中一些私兵,私德敗壞,強占□□女,但裴家主隻當看不到,反正他們這地方,這些事情都很正常。

而此時的裴家主沒心情管這些。

最近裴家的矛盾,自然跟紀煬點的那句話有關。

有人吃下裴家一年十萬兩白銀。

這個數字讓裴家主自然坐不住,裴縣令最近一段時間經常不在衙門也正因為此事。

經過他們家徹查,已經清理出來不少人,直接砍了之後埋在亂葬崗。

可怎麼查,都不到十萬兩銀子,裴家主本就愛財,隻是想想有些錢可能流失,已經心痛到難以呼吸。

可他家幾把刷子,大家心裡都有數。

那裴家軍師出出主意還行,查這些事有些不懂,隻知道確實有部分錢沒追回來,可具體怎麼查,也是沒有頭緒。

所以裴家轟轟烈烈地查賬,竟然卡殼了。

韓瀟低聲道:“紀大人讓我幫忙轉達的話,已經說出去了。”

大家自然不止打探消息,肯定能拉攏的拉攏,能辦事的辦事。

而韓瀟辦的其中一件事,就是告訴裴家,到底從什麼方向查。

紀煬點頭。

眾人將探聽來的消息都說了一遍,大家也算彼此知道情況。

現在的太新縣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摸不到底,至少裴地已經掌握得差不多。

探清虛實,對接下來的事很有幫助。

不過眾人都道:“裴地的人還好說,但劉地,鮑地調過來的小吏捕快,基本都是心腹,絕對招攬不過來。”

“除開這些,許多人也不能用。”

不能用的理由有很多,可跟著紀煬的心腹都說不能用,那就是不能用。

紀煬道:“那就不用,以後自會清理。”

這些事了解之後,自然還要看如今裴地最熱鬨的事。

說起來,裴家正為查賬的事煩惱,在裴家主本就在為財產輾轉反側的時候,劉縣丞又被紀煬點名去裴家要職田。

結果自然不歡而散。

裴家主脾氣本就不好,趕在這個時候觸黴頭,即使知道紀煬故意讓人煩他,裴家主也忍不住這脾氣。

他家軍師跟裴縣令倒是勸了又勸,那又怎麼樣。

想發脾氣都不行?

這裡是裴地!他裴家的家主,想做什麼都行!

連帶著紀煬也埋怨。

挑事精!

但沒這個挑事精,他又不知道自己的錢少。

如果紀煬給他做事就好了。

裴家主這個可怕的想法,紀煬暫時不得而知,他隻知道裴家主對劉縣丞發脾氣,會讓他們兩個都難受,這就夠了。

這個時候他讓韓瀟傳的消息,隻會火上加油。

那消息便是。

裴家想知道莫名失蹤的糧食去哪了,換成的銀錢去哪了,可以去劉家黑市看看。

這並非憑空猜測。

而是一年近十萬兩白銀的糧食產物,哪裡能消化得下?

從裴地直接送到灌江城?

那麼大筆糧食,就算裴家再傻也不會毫無察覺。

隻有西邊的劉地黑市可以吞得下。

想知道東西去哪了,賣家找不到,找找買家,總能找出蛛絲馬跡。

實在不行就尋買家的晦氣。

你明知道這是偷我家的贓物,你還照常買賣?是不是找打?

韓瀟做這事的時候甚至有點心虛,紀煬也太損了。

前腳讓劉縣丞問裴家要吃進肚子裡的職田。

後腳還告訴裴家,那劉家幫著你家內鬼消化贓物呢。

隻怕劉縣丞再登裴家的門,要被打出來才是。

在劉縣丞的視角裡,他隻是按照知縣要求去索要官田而已,知道你家不爽,可你家要打人?

兩邊信息不對稱,還是要打起來。

就算以後弄明白怎麼回事,該打還是要打。

畢竟事實改不了,劉家確實背地坑裴家錢財來著。

紀煬隻不過把這些事挑明了而已。

不過韓瀟怎麼覺得有點爽呢?

看著這以前看似和平的三家鬥得你死我活,還真有意思。

不對。

不是三家。

還有鮑家,依舊置身事外?

韓瀟道:“那鮑家呢?”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