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2 / 2)

小知縣 桃花白茶 28168 字 10個月前

那兩家挑起來了,鮑家不能拉下啊。

紀煬想到鮑主簿,笑道:“再給他兩天時間。放心,劉家幫裴家內鬼在黑市賣糧的事,鮑家也慌。”

這跟鮑家又有什麼關係?

在場的人裡麵,淩縣尉,衛藍,江小子,已經聽得暈暈乎乎。

倒是江乖乖聽得津津有味,不懂的地方小聲問五姑娘,算是弄明白了。

這跟鮑家又有什麼關係呢。

那請問,這三家裡,哪家從裴地運糧到劉地不被懷疑?

大批糧食運到劉地賣錢,誰家年年做?

答案不言而喻。

之前說過鮑家的地形,他家糧食基本都是途經鮑地到裴地的河,穿過裴地,再過裴地到劉地的河。

然後把糧食從黑市賣掉。

他家可是年年運糧過去,如果途中夾帶了裴家內鬼弄進去的糧,那裴家會發現異常嗎?

定然不會。

所以總結下來。

裴家出內鬼一年侵吞十萬兩銀子的事,看似是他家內部問題。

實際上跟另外兩家也有關聯。

東邊的鮑家利用每年要從這地方運糧的便利,收了利潤,幫內鬼把昧下的糧食運到劉地。

劉地對這事心知肚明,同樣能獲利不少,幫著內鬼售賣。

裴家死活查不出來結果。

更找不到原因。

兩家精明似鬼的人戶聯手,他們還能怎麼辦?

裴家原先有幾個聰明人,被吳指揮使聯合現任家主除了,留下的自然是各方利益妥協之後,最合適的人選。

距離邊城最近的位置,就不允許這裡有大批私兵的家主還是聰明人。

不是裴家出不了聰明人,而是不能出聰明的。

紀煬讓韓瀟將此事捅出去,必然是放了顆炸彈進去。

三家表麵的和平也會不複存在。

但他又沒有完全點明,隻讓裴家去查劉地的黑市,還未牽扯到鮑家。

還是那句話。

他給鮑家留了機會。

即使修橋的事不上鉤,這件事,也會逼著他們站隊。

還有兩天便是十二月份,他就給鮑家兩天時間,如果還是沒考慮好,那他家的事自然也會到裴家人耳朵裡。

到時候會發生什麼,可想而知。

即使裴家知道他是故意捅出去,那又怎麼樣?

他家會不去追究?

畢竟一年十萬兩銀子,內鬼還跟這兩家有勾結,裴家要是為了不讓自己得逞,就把這件事硬生生咽下。

換來的結果是什麼?

肯定不是那兩家收斂,自然變本加厲來侵吞裴家的產業。

行凶者難道會因為你退讓軟弱便收手?

他們隻會肆無忌憚而已。

至於劉家鮑家?

紀煬並不在乎,對付裴家已經讓他們很難招架,這個時候再來惹他?

他跟定江關吳指揮使三十萬斤米糧,以及年後的物資供應,那可沒有作偽。

到時候吳指揮使就算不為他,也會出來走一圈。

大混戰的時候。

到底誰會得利?

紀煬冷靜喝完茶,他已經點燃炸彈的引線,隻等著裴家燃爆那一天。

希望鮑家識相點,早些過來投誠。

這場紅棗茶爐火席談得暢快,跟著紀煬的眾人心裡已經明了。

太新縣這個年注定不太平,對於他們來說,卻是極好的。

他們可以安安心心過個年了。

甚至在年前,這些事說不定都能敲定?

就說了!

跟著知縣大人肯定沒錯!

招招都是陽謀,招招都不能應對。

兩天時間過得極快。

散出去的消息自然也跑得極快。

現在整個裴地的人,基本不敢靠近裴家大宅,見到都要繞道走。

沒辦法,裴家主大發雷霆,至少殺了二十多人,有些還是心腹。

聽說那些心腹全家老小都在求饒,但裴家主怎麼聽,恨他們搶自己的錢,又恨他們背叛,自然不容忍。

這兩日拉出去的屍體讓人不敢看。

最開始不明所以的劉縣丞還登門問職田的事,上麵有新知縣壓著,他不得不去。

誰料直接挨了裴家主一耳刮子,冷笑問他劉地黑市好得很,要不要他報給新知縣?讓新知縣查查買家都是誰?

劉縣丞驚怒不已。

他以前在劉縣,現在在裴地,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委屈!

挨巴掌?

還是當著自己下屬的麵挨巴掌?!

可看著擦拭帶了血跡利劍的裴家主,他隻能甩袖離開。

等想到裴家主那句話,劉縣丞竟然連衙門都沒回,直接帶著人回劉地了!

而且沒有去找擺渡的船隻,而是冒險從浮橋上走過去,可見事情緊急。

這劉縣丞當然是從那一句話裡聽出來,裴家已經知道劉地幫裴家內鬼銷贓的事了!

裴家那些莽夫,他們清洗完自家,肯定會來找劉家晦氣!

他們做事才不管後果!

劉縣丞頂著腫了半邊的臉回去,再回來的時候神色複雜,看向紀煬的眼神變了又變。

紀煬!

又是紀煬!

他怎麼知道這些事的?

他來才多久?

要說紀煬怎麼知道的?

他手裡有彆人都沒有的輿圖,更有朝廷給他收集的資料,再加上來此地巡查得來的判斷。

幾經試探,事情已經被他猜得七七八八。

紀煬看著臉上還腫著的劉縣丞,好心問道:“劉縣丞,你這臉怎麼回事,要不然回去歇歇?”

劉縣丞咬著牙:“多謝知縣大人關心,不用。”

“不用就不用,語氣好點啊。”紀煬隨口道。

劉縣丞被紀煬風輕雲淡的態度弄得窩火,縱然是他這種心思陰沉的人也想發脾氣。

紀煬跟身後的平安,衛藍想笑又忍笑,更讓他氣得要死。

剛想出言諷刺,可想到裴家那邊麻煩事還沒解決,隻能忍氣吞聲。

聽說裴家還在算賬,裴縣令都不來衙門了,天天在裴家算賬,到時候誰知道又要跟劉家說什麼。

想到這,劉縣丞咬咬牙,直接回自己辦公的房間,他那邊肯定也很多事。

肯定想著,怎麼花最少的錢,來平息裴家即將帶來的麻煩。

紀煬見劉縣丞離開,並未看旁邊沉默的鮑主簿。

此事在裴地鬨得沸沸揚揚,不信他不知道。

果然,紀煬剛要抬腳離開,就聽鮑主簿道:“知縣大人,不知大人今晚可有空,我家家主,想請您到縣城酒樓一敘。”

紀煬看一圈,果然,留下的人不是鮑家的,就是自己的人。

所以鮑主簿直接開口。

但,他家家主?

那位什麼時候來的太新縣城?

紀煬也不答去不去,隻道:“請我?可知是什麼事?”

今日十一月二十九,天上雪花紛飛,看得人心情舒暢。

鮑主簿恭敬答:“聽聞大人想要修鮑地到裴地之間的橋,家主十分感激,並願意出資相助。”

紀煬這才有些笑模樣。

不錯,是個上道的。

三家裡麵,也就這鮑家最上道。

“好,晚上見。”紀煬廢話不多,直接離開。

留下鮑主簿終於鬆口氣。

在知道裴家清查自家賬目的時候,他不慌,鮑家更不慌。

等知道裴家明白劉地在幫內鬼銷贓的時候,其實他也還好。

但發現劉地銷贓是被新知縣告知的時候,鮑主簿立刻把消息報給鮑地的家主。

他很慌。

裴家或許查不明白。

沒關係,新知縣明白。

而且他會一步步的,讓裴家知道“真相”。

現在隻爆到劉家,下一步到鮑家也是遲早的事,就算新知縣不說,劉家為了拖他家下水,也會說出鮑家運送贓物的事實。

劉家有著黑市,交易的對象並不簡單,所以他有恃無恐,甚至還有更狠的殺招。

鮑家呢?

鮑地兩麵環山,情況較為簡單,裡麵也多是踏實種田的老農。

如果裴家下狠心報複,放他那五千私兵過去,他家如何東山再起?

他家那麼謹慎的性子,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再說事情也沒壞到最後一步。

等鮑主簿跟鮑家主分析之後,知道這一切的引子都在新知縣那。

隻要新知縣動動手,裴家就算知道鮑家也有參與,估計也會稍微緩緩,專門對付劉家。

沒想到眼看著知縣收拾裴家跟劉家,到頭來是他們圍觀的挨了一巴掌?

鮑家當機立斷,借著修橋的由頭,說什麼都要見新知縣一麵。

還不是鮑主簿談,而是家主親自過來表示誠意。

紀煬。

想到他在潞州掀起的波浪。

誰又會以為他是個簡單的人。

但這也太不簡單了。

聽聞紀煬的祖父跟定江關那位還有些關係。

鮑主簿隻覺得眼前發黑。

他看著天上的雪花,半點沒覺得好看,隻覺得寒冷刺骨。

難道鮑家,劉家,裴家,真的結束了?

這讓他們三家怎麼甘心。

可不甘心又有什麼用。

新知縣的決心跟能力讓他害怕。

趕在最後一天,鮑家終於來了。

這在紀煬意料之中。

但鮑家搬來的兩大箱黃金,還是讓他沒想到的。

金燦燦的黃金直接蓋過一桌子的飯菜。

鮑家主年過六十,頭發稀疏,皮膚稍黑,整個人瘦得很,連穿著都很低調。

若不說他是鮑家的家主,還以為是哪家普通百姓。

鮑家主也是頭一次見紀煬。

不過紀煬的事他已經聽說太多,此刻既驚訝於他的年輕,更驚訝於他的談吐,還有背後的韓瀟。

韓家的家主韓瀟,竟然以紀煬為尊?

這可是韓家。

鮑家前來,半點不聊跟裴家的恩恩怨怨,隻說這些黃金資助修橋,更道:“便民之事,知縣大人定要收下,若能建成兩地之橋,那兩地以後便能順利通行,此乃對百姓大有裨益之事。”

“我等太新縣百姓,既有餘力,必然相助。”

紀煬笑著看看金燦燦的黃金,再耀眼的金子被他這麼一笑,好像什麼都不值得一樣。

鮑家主見此,眼神微動。

他還沒見過不為錢財動心的人。

紀煬笑道:“那橋必然要修,而且該是石橋,柱板皆為石,長度還要丈量,寬約十八尺。”

十八尺,就是六米寬的意思,那長度約莫二百多米。

而且全要石料,其價格肯定不菲。

鮑家主心裡冷笑,嘴上立刻答:“竟然要建這樣如此傲然的石橋?那這些俗物肯定不夠,來人。”

紀煬不等他說完,按著他的手道:“莫急,便是長三百米,寬六米的橋,造價也隻需一萬五千兩左右。”

“我的意思是,鮑家主送來的黃金太多了。”

這兩箱黃金,其中一箱子約莫就有百斤重。

以承平國潞州涼西州灌江府一帶的市價,這一大箱子金子就已經足夠支付那樣大橋的費用。

紀煬的意思是。

這錢多了。

可鮑家主以為,他在借機索要賄賂。

這個尷尬讓鮑家主氣勢立刻落了一成,鮑家主看看鮑主簿,兩人對視一眼,已經看出紀煬的厲害。

他其實說話並不多,但都能說到點子上。

紀煬隻略略動了筷子。

看來這幾家比他想的還要有錢,不知搜刮多少民脂民膏。

這兩箱黃金折合下來,至少三萬兩白銀。

直接用來賄賂。

還真是財大氣粗。

不過看在他家出資一萬多兩修橋的份上,紀煬還是給了好臉色的。

可要說話,那還是說正事:“說到底,修這橋,錢並非頭一件,匠人才是。”

“百米長的橋實在難修。”

這說到鮑家主心坎上:“是了,不瞞知縣大人,之前小的尋過修橋的工匠,尋了十幾個,都說上百米的橋太難,雖說此處水勢平穩,可橋實在太長,需要的石墩,石料,官府也有限製。”

講到這件事,鮑家主自然有很多話要說。

不自覺說得便多了。

與其說是在說事,不如說在吐槽。

紀煬卻道:“我聽聞南邊泉州有一入海處的石橋,跨海而建。”

“長約三千六百尺,廣丈五尺。”

“周圍有扶欄,兩兩相造,前些年已經落成,橋墩自不用說,橋身橫鋪巨大石梁,再鋪寬闊石板。”

“想那邊跨海都能建,咱們這不算激流的河水,必然也行。”

長三千六百尺,也就是一千多米,去掉首尾兩頭,也有八百多米。

寬則是近兩米。

跟紀煬說的一樣,如此龐大的石橋都能建成,何況他們?

鮑家主以為過來隻是要他投誠,倒向新知縣一點。

沒想到知縣過來,真的是聊建造橋梁?

而且連案例都搬過來了?

這會想想,他方才信口說出建橋需要的費用,也是從那個橋上得出?

不過鮑家主沒工夫想彆的,如果真的能建成那麼大而結實的橋,他們鮑地也不會局限在兩山相夾之地了。

以後運糧運東西,直接過橋就行,不用走浮橋,也不用換穿渡,更不用繞得很遠。

這是好事。

是他都覺得的好事。

鮑家主不由得上心。

紀煬見他定下來,認真講了那橋的情況。

鮑家主感歎:“能在入海口的渡口建跨海石橋,咱們這邊確實不算難事了。”

“可能修建這樣橋梁的匠人,願意來我們這嗎?”

“能找到他嗎?”

紀煬笑:“前有十多天,我已經寄信出去,托朋友跟嶽家幫忙尋找,想必年後就能得消息。”

十多天?!

那就是定下修橋的事,他已經寄信?

鮑家主心底一沉,隨後更不知有何情緒。

他想建的大橋要修好,可鮑家以後如何,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自家那些汙糟事,絕對不是這位能容忍的。

好在對比裴家,劉家來說,他那邊是小事。

隻要這位不說大話,真把橋修好,他自己清理家裡的那些事,直接帶著裴家拜服。

當然,他現在這麼想而已。

他怎麼做,還要看眼前這位。

聊得差不多了,紀煬見天色已晚,笑著拜彆。

他走的時候,鮑家主連忙讓人把兩箱黃金裝車。

紀煬卻笑:“不忙,修橋的時候再說。還是放你那吧。”

說罷,紀煬直接離開。

竟然真的對黃金一點留戀都沒有?

這可是兩大箱子,價值三萬兩銀子?

總不能對自己還不滿意吧?

又或者真的不在意,隻要修橋的時候他拿錢就行?

鮑家主跟落後一步的鮑主簿再次對視。

兩人似乎已經看到之後的命運。

他們兩個送著紀煬離開酒樓。

此時街道上人已經很少,寬大的運糧運兵道路顯得格外冷清,隻有腳底的白雪帶來一絲聲響。

眼看要送到衙門,紀煬回頭看了看鮑家這兩位聰明人,語氣淡淡,卻又格外堅定。

“百姓們想要土地,想要安定。”

“這點,誰都無法阻攔。”

“此處平亂,已成定局。”

該怎麼選擇,該如何選擇。

是逆著百姓的心聲,還是順從天命。

看個人選擇了。

紀煬的選擇從未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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