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說,這些皇親當中,平王是眼前這幾位的兄長。
不管是不是一個母親,但確實是兄長。
他攔著皇親絕對沒問題。
琨王梁王都沒想到,平王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有他在這,再有紀煬帶著阻攔,宗室總算被壓製。
紀煬看向這位平王殿下,見他和善笑笑,隨後又閉上眼,看來是真的身體不好。
映月郡主鬆口氣,她爹年紀大了,平時連王府都不出去,今日出來,還是她相公晁盛輝去勸說。
看來到的正是時候。
皇上寢殿外逐漸安靜。
折騰一晚上的朝臣終究是累了。
好在皇後沒忘了他們,吩咐禦膳房備了吃食茶水,又讓剛生產過的映月郡主先去偏殿休息。
不過瞧著皇後有心照看外麵,估計裡麵已經平穩。
紀煬心裡稍稍放下。
等到婉芸推門出來,強忍激動朝她點頭,紀煬徹底安心。
成了。
一半的概率成了。
他跟婉芸都知道,對皇上他們說的是三成概率。
其實私下實驗在五成到七成。
可方才兩人不需要多說,已經達成默契,不管誰問,都是三成的概率。
先降低對方的期待,若成了最好,不成,不成也沒辦法。
從三月十五清晨開始。
聽到長公主薨逝,宗室大鬨太廟,紀煬被奪官禁足,再到宗室蠻橫強逼皇上。
一直到今日三月十六太陽升起。
一天的時間。
似乎過了一輩子。
不過轉折點似乎在紀煬夫婦兩個到來的時候。
他們來之前,大家都以為皇上要沒了,不管真心假意,都在低聲啜泣。
他們來之後,特彆是林婉芸來之後,帶著禦醫們進到內殿當中,再有紀煬守著殿門,似乎一切都在好轉。
天光乍亮,太子紅著眼走了出來,後麵跟著林婉芸等人。
這會太子眼睛雖然是紅的,可表情明顯輕鬆很多。
“父皇已經大好,諸位愛卿放心。”
用藥不到一個時辰,肉眼可見父皇呼吸平穩,喘息沒那樣急促。
這樣的變化幾乎讓禦醫們驚呼。
等再輔佐林娘子開下的湯藥,這會父皇已經睡下,臉色也有好轉。
太子對紀煬夫婦感激不儘。
不過這會太子的目光在宗室身上。
這個性格一向很好的皇家子弟,心裡少有出現憤怒。
之前父皇還在病中,他無暇顧及。
這會在看到這些皇叔們,徐九祥冷聲道:“琨皇叔,梁皇叔,你們不是著急父皇的病情嗎?”
“既如此,那就聽紀煬跟林啟的話,去太廟祈福吧。”
太子揮手,讓禁軍直接帶這兩人下去:“既然喜歡在太廟哭訴,那就留在太廟。”
平王剛想掙紮起來拜見,被徐九祥攔著:“平皇叔受累了,先在皇宮休息,等父皇醒了再去拜見。”
剩下的宗室子弟群龍無首,直接被拘禁在偏殿當中。
太子徐九祥經此一遭,明顯少了之前猶豫的性子。
再看向宗室的時候,眼神已經毫無親戚之情。
若還能平和對待這些人,他又置父皇於何地。
宗室暫時軟禁,剩下的大臣們倒是沒什麼錯,其中一部分甚至有功。
徐九祥感激地看向紀煬,又對一直穩住眾人的林大學士行禮。
朝臣散去。
帶出去的都是好消息。
皇上病危,但有紀煬夫人林婉芸妙手,如今已經救回來了。
大部分朝臣離開,但林大學士,文學士,紀煬等人自然還在宮中聽命。
紀煬跟林婉芸自然在一旁說話。
林婉芸還頗不好意思:“這功勞該是你的,也是你想到的。”
紀煬好笑:“如今是成了,想起讓功了。”
先不說從開始研究到後麵辛苦實驗,還有看診開藥,都是婉芸做的。
隻說她拒絕自己取藥,反而親自來送,那是攬功嗎?那是把生死放到她一個人身上。
畢竟沒用藥之前,誰也不能保證藥有用,還是直接害死皇上。
害死皇上這個罪名。
誰也擔當不起。
林婉芸卻有這個勇氣,她同樣可以保護家人。
同樣可以保護想保護的人。
生死之間,誰又會想到功勞不功勞的。
能過了這一關才最重要。
但在紀煬眼中,他娘子的勇氣非旁人可比。
這會不管彆人在慌什麼忙什麼高興什麼。
此刻最厲害的,還是他的娘子。
“下次,下次不要冒險。”紀煬看著她,“下次有事,記得先跑。”
林婉芸忍不住笑,兩人低頭說話,完全沒看到林大學士欣慰的眼神。
不過如今事情平息。
紀煬發現另一件事。
皇上病好了大半,那托孤豈不是顯得很尷尬。
人之將死,說的話都是大實話。
皇上就差直白說了,他知道自己不在乎什麼太子,在乎百姓。
自己差點承認。
心知肚明的事,如今卻挑開了說。
再見麵,還怪尷尬的。
紀煬甚至想著,要不先回家?
等等再說吧。
可這會老臣子那邊有林大學士,年輕臣子這裡都看著紀煬,自然不好回去。
皇後甚至安排臣子們一起吃飯。
紀煬坐下,其他年輕臣子才敢落座。
井旭拍著紀煬肩膀道:“厲害啊,看你踹人那一腳,武藝竟然沒生疏。”
武將立刻開口:“武侯的孫子,你們以為呢!”
“就是!”
“可紀大人是我們文官啊。”
“對啊。”
林大學士他們那邊都還沉穩,文學士也施施然,畢竟他可從來沒參與什麼事情,隻是看看而已。
紀煬他們這邊則熱鬨許多。
若不是皇上還在病中,隻怕要稱兄道弟。
人人都知道,經過這件事,紀煬也好,他家娘子林婉芸也好,已經是朝中最大的紅人。
一個救皇上,一個守殿門。
再也沒有比他們更忠心的臣子了。
怪不得林大學士吃飯都笑眯眯的。
如果他們家有這樣的子侄女婿,也會笑開花啊。
隨著時間推移,朝臣們甚至睡了一會,皇上寢宮那傳來好消息,說皇上已經在用些湯水了。
能吃飯,那就是好事。
太子徐九祥認真伺候父親吃飯,等米粥用了大半,眾人的心也就安了。
皇上的精神甚至都好了些,看著皇後跟太子,開口道:“放心,都放心。”
說著,又沉沉睡去。
禦醫跟林婉芸把脈俱鬆口氣。
“皇上隻是虛弱,吃過飯後脈象已經平穩,睡一覺起來,隻怕比之前還要康健些。”
皇後太子眼圈紅了片刻。
禦醫們也對此嘖嘖稱奇,要知道這肺部的毛病,還有咳疾,都是不治之症。
運氣好的能用湯藥緩解,可這種時間長的病症幾乎無解。
林婉芸用那一點點藥物就能治好,這也太神奇了。
雖說皇上身體還是虛弱,畢竟年紀已經大了。
但能治好這要命的病,已經很好。
至少能給皇上拖延個半年一年的。
若林婉芸再有妙手,說不定還能拖延。
禦醫裡麵,也有在國子監醫學教書的,以前跟林婉芸交流並不多,隻怕這事過後,林婉芸的課堂要人滿為患了。
皇上病情徹底穩住。
大多數人都鬆口氣。
如今的朝堂,還需要強有力的君主。
隻有宗室一脈,臉色難看得要死。
明明皇上氣到吐血,咳嗽得撕心裂肺。
他們看著皇上昏迷,看著皇上手都抬不起來,甚至看著皇上托孤。
現在說皇上好了?!
這會想想他們做過的事,宗室眾人冷汗直下。
平王聽到皇上好轉,抬頭看看前方太廟的方向,稍稍鬆口氣,又歎口氣。
他們是忘了皇上年輕時候的模樣嗎。
能從一個不受寵的皇子,走到最高的位置,還能把爛攤子扶起來,更能讓手下臣子征戰四方。
這樣的皇上,真有那麼好脾氣?
皇上的年老,讓他們都忘了當年發生的事。
估計梁王還是年輕,他那時候沒怎麼經曆過,琨王是個糊塗蛋,跟著瞎起哄。
不過,要不是一個糊塗,一個年輕,他們也不會還活著。
平王繼續閉上眼。
國運還是在承平國的。
先是有了這個皇上,又有了現在一幫年輕朝臣,個個銳氣十足,個個為國民為民。
還瞎折騰什麼。
隻要徐家江山穩固,那就夠了。
從昨天早上折騰到現在,既然皇上身體好轉,留在宮中的大臣們也能一一回家。
隻有林婉芸還不能走,她要守在內殿當中,時刻觀察皇上的情況。
太子徐九祥親自送的紀煬,還道:“母後會照顧好林娘子,你放心吧。”
紀煬點頭,不過還是往後看了看。
他相信婉芸的聰明,也相信她的能力。
可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等紀煬出宮,看著已經大亮的天,再看看熱鬨的街市。
這一晚上的事,外麵大多百姓並不知曉。
其實知曉也沒什麼,對他們而言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變化,該吃飯該吃飯,該睡覺睡覺。
也該如此的。
平安跟車夫都在外麵等候。
他們顯然萬分緊張,更知道了皇宮裡麵發生什麼。
托孤。
治病。
阻攔宗室。
每一件事都驚心動魄。
紀煬朝他們笑笑,又等了等林大學士。
林大學士到底年老,折騰許久後,走路都需要人攙扶,他的孫兒林啟自然寸步不離。
林大學士跟林啟看向紀煬,笑著道:“先回去吧,等皇上醒來,自會召見。”
話說回來。
紀煬這會還在被禁足啊。
雖說被皇上召到皇宮托孤。
但真的還在被禁足!
紀煬拱手行禮,看著林大學士上了馬車,自己也回家。
回家還不能休息。
家裡還有許多事等著料理。
趁著這次的事,一次處理乾淨了。
不出意外的話,等皇上這次醒來,整個汴京的天都會變。
但到底變到哪種程度還不好講。
他必須先把家裡收拾利落。
紀煬又看看宮門,吩咐平安道:“回伯爵府。”
此時的伯爵府外麵還有重兵把守。
隻是這些兵士見了紀煬全都萬分客氣。
宮裡的事不是秘密,隨著第一波出宮的大臣們,已經傳遍整個汴京城。
能在汴京當兵士的自然有些消息渠道。
紀煬夫婦兩個,以後絕對是整個汴京圈裡的座上賓。
被皇上托孤!
還救了皇上性命!
無論哪一條,都能讓人恭敬行禮。
隻是皇上到底還沒下令讓他們離開伯爵府,也隻好在這守著了。
紀煬笑:“吩咐廚房,給兵士們準備熱湯熱食。守在這快一天,也累了。”
領頭兵士稱謝:“多些紀大人。”
“好說。”
紀煬邁步進了伯爵府。
此時的伯爵府已經不再慌亂,反而充滿欣喜。
主要下人們充滿欣喜。
不到兩日時間,先是伯爵府被封,然後大公子被喊到皇宮,再之後傳來大公子很得皇上信賴,大娘子更是救了皇上。
以後的伯爵府,還有誰敢惹?
之前家裡二公子咒罵那些話統統不作數。
家裡還是要靠大公子啊!
如今伯爵府的下人都是婉芸跟王伯安排,自然向著紀煬。
再發生這種事,更是殷勤無比。
紀伯爵甚至都有些殷勤。
但他也知道自己跟大兒子的關係,根本不往上湊。
誰料紀煬卻主動去了紀伯爵的院子,直接對悠閒自在的伯爵老爺道:“三日之內,帶著你的小妾離開伯爵府,住到城郊莊子裡去。”
不等紀伯爵開口,紀煬繼續道:“你若不搬,那我替你搬,還替你雇些守衛。”
意思是,自己搬的話,還能去莊子稍稍享樂。
紀煬幫他搬,那就是軟禁。
紀伯爵當然不同意。
從汴京城到汴京城外莊子?
他一個堂堂伯爵老爺,從自己家裡被趕出去?
更是卷鋪蓋走?!
紀煬坐下,也不跟他廢話,直接道:“你側室哥哥,勾結宗室,證據確鑿。”
“連帶你的側室也有牽連,更不用說你庶子。”
“如果你不走,爵位也好,體麵也好,富貴也好,明日便會消散。”
“等皇上清算宗室,你猜我會推一把,還是拉一把?”
全在他一念之間。
紀伯爵到底不是傻子。
他向來精明利己,自然想明白其中利弊。
紀煬直接起身,紀伯爵直接道:“這樣對你有什麼好處?!”
“你要是不幫忙隱瞞這件事,你又會好過?”
“爵位被奪,對你有什麼好處!”
紀煬頭也不回,直接道:“伯爵而已,我也沒看上。”
他若想要,早在收回古博城的時候就能有爵位。
紀家爵位被收回與否,他可不在乎。
再說,憑他自己,難道還沒本事再掙一個?
不過估計也不行,文官不能封王侯,這是慣例。
但講再多,他不在乎,紀伯爵肯定在乎,他隻要想保住爵位,一定會從這裡搬走。
那就徹底清靜了。
紀煬不在意的東西,紀伯爵也好,庶弟紀馳也好,全都珍惜異常。
他被軟禁的時候,庶弟生母的哥哥,也就是戶部左侍郎已經跟宗室勾結。
想要趁他被皇上罷免官職的時候,直接狠踩一腳。
如今不僅希望落空,還跟威逼皇上的宗室勾結,後果可想而知。
紀煬根本沒去偏院,甚至讓人放鬆偏院的守衛。
等到晚上的時候,果然不出紀煬所料,紀馳母子二人,甚至沒有帶上他娘子,已經收拾細軟逃跑。
跑就跑吧。
跑了才好抓,更好定罪。
紀煬隻讓人在後麵遠遠跟著,等皇上處置完宗室,再下令將他們抓回。
做完這一切,時間已經到夜晚,紀煬坐下來喝杯茶。
小雲中小白鶴也已經去休息。
他們跟著提心吊膽許久,算是兩天都沒合眼。
紀煬在等消息,等皇宮的消息,等皇上的消息。
宮中經此大變。
連太子徐九祥都有些變化,態度開始強硬。
那皇上呢?
依照他的性格,又會怎麼樣?
昌盛四十二年三月十六,亥時。
清晨用過藥的皇上漸漸好轉,上午吃了飯食,睡睡醒醒,中間起來吃過半碗粥,又喝了幾次水。
終於在晚上九點左右的時候,皇上徹底清醒。
醒來的時候已經能坐起來。
出乎所有人意料,皇上醒來後並未召見林大學士或者紀煬,隻傳了一個命令。
琨王,梁王,以及子女孫輩往下,六代之內。
皆處斬。
即刻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