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雲金融集團的大樓在新區市政府西街上, 大樓外頭就是條景觀河, 河兩岸的秋花已經開到荼蘼, 窗戶開著的時候, 吹進來的風都帶著糜爛香氣。趙新之靠在座椅上, 還在看手裡的視頻。
手機反複循環播放的, 還是宋琛拍的那個短片。
宋琛將那條短片在自己的每個社交賬號上都發了一遍,下頭的評論一大堆,往下一滑, 就能看到一堆不堪的言論。
宋琛好像很熱衷於這些,他以前就愛在社交賬號上發帥照, 粉絲一堆, 男女都有,尤其有些不知道哪裡的野男人, 每次留言都很汙穢。
他看了就不高興。
更不高興的是昨天晚上發生的事。
他也不是瞎子傻子,昨天十有八九是老二強迫宋琛了,宋琛反抗, 才會那樣。
宋琛和趙近東結婚的時候, 趙新之真的難受死了, 他都不知道他們結婚那一天,他作為家人出席,是怎麼撐過來的, 心裡滴著血, 麵上卻還要祝福他們。
好在他也沒難受幾天, 就發現宋琛和趙近東這婚姻隻是名義上的, 宋琛厭惡死老二了,和他結婚就是為了他折磨他。
他雖然覺得宋琛胡來,可心裡卻又活了過來,最近眼瞅著他們兩口子越鬨越厲害,一直到前段時間,宋琛把他們在外頭的新家都燒了,還以為馬上就要熬到頭。
這兩年來,他最怕的事,終於還是發生了。
他怕什麼,就怕宋琛本來隻是要折磨趙近東,到最後卻把自己給折磨進去了。
大概是同父異母的兄弟,身上流著同樣的血,他能接受宋琛和彆的男人啪啪啪,但和趙近東,他心裡就特彆抗拒,好像可以洗腦自己,隻要他們倆沒發生關係,他這愛慕就不算出線。
但他們兩個結了婚,如今天天一起睡,說真的,今天不擦槍,明天也容易走火,這婚姻一天一天持續,簡直每天度在跟他上刑,提心吊膽地過日子,就是怕發生昨晚那種事。
趙新之非常焦慮,看了一遍又一遍手機上的視頻,隻會更焦慮。
視頻上的宋琛很美,但現實裡的宋琛更鮮活,他看了不能自拔,心猿意馬,蠢蠢欲動。
他好像每隔十天半月,就有一天會突然陷入這樣的焦慮和煩躁當中,控製不住,抽煙的手都在抖,心裡都是沒來由的戾氣。
他抓起外套,就出了辦公室。
“趙總,白經理已經在會議室等……”
“叫他明天再來。”趙新之說著便穿上了外套,大踏步走出去了。
寬肩窄腰大長腿,秘書看了很是心動。
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沒戲,且不說作為趙家長子,趙新之的結婚對象肯定非富即貴,就是他能看上一般人,她也沒戲……不止她沒戲,公司上下的未婚青年都沒戲。
趙新之在公司裡從不多看誰一眼。
曇花宴是趙氏莊園一年一度的盛事,也是A城權貴的一場大聚會,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其意義已經超過了單純地欣賞曇花盛開這麼簡單。趙氏莊園的庭院裡已經用鮮花紮了許多花門,草坪上也鋪了紅毯,工人師傅正在樹上裝花燈,廊下站了一群服務生,陳嫂在前頭訓話,忽然看見一輛林肯停在了外頭,一群人便都扭頭看了過去,然後就看見一個身材清潤的年輕男子從車裡下來,卓爾不群,極為俊美。
宋琛下車便係上了西裝的扣子,朝陳嫂點點頭,見那群服務生全都朝自己這邊看著。
基本看過來的十有八九目光都停留在他身上了。
好啦好啦,大概又是被他美顏盛世驚呆的一群人啦。
時間久了,這種美貌度帶來的爽感都低了,他都習慣啦。
不過他能理解這些人,他也感同身受過,他以前在迪士尼表演的時候見過不少明星,其中有一兩個,本來就是娛樂圈出了名的美人,但現實裡看,卻是叫他震撼的美。他在見到那些人之前,都從來沒有想過除了,現實裡也真的有人的相貌可以用驚豔和震撼來形容,白的發光,美的炫目,比熒幕上還要有衝擊力。
宋琛作為他筆下的極品美貌男青年,普通人見了被吸引,是再正常不過了。
不過再美的人,天天看也就那樣了,比如趙近東,不照樣不為所動。乍看之歡不如久處不厭,要過日子,還是要合得來。
“小琛回來了。”王媽說,“等會就開飯了,等太太忙完。”
宋琛點點頭,問:“太太人呢?”
“在香房呢。”
趙雲剛的喜好比較中化,年紀上來以後,就愛喝茶焚香,他在離婚裡寫,趙雲剛有一塊價值幾百萬的沉香木。
他還沒見過沉香木呢。
寫的多,見識卻少。
於是宋琛便去了二樓最東邊的一個房間,這個小房間一麵都是玻璃,視野很好,就在三樓書房的最下麵,正對著池塘,趙雲剛就用它做了茶室。
宋琛敲門進去以後,趙太太笑著說:“回來啦。”
“媽,你在乾嘛?”
趙太太最喜歡宋琛喊她“媽”,也因為趙近東從來沒有喊過,宋琛這樣喊她就更顯得難能可貴,這對比起來,宋琛這一聲“媽”喊的多可人疼:“刮沉香屑呢,手都酸了,你來幫幫我。”
宋琛便過去在旁邊坐下,接過趙太太手裡的器具,試著刮了幾下。
越是有錢的人越是講究風雅,刮下的沉香屑,全都接進一個鏤花銀盤裡,然後反扣在香盤上,弄成花朵的樣式,這樣點燃起來也是一圈一圈地燃,很是好看。
“這些都是要明天用麼?”
趙太太點點頭:“你爸就好這個,也喜歡拿這個來待客,他說一邊賞著曇花,一邊熏著沉香,比較搭配。”
“還是老爸懂風雅。”宋琛拍馬屁。
趙太太笑著說:“他懂什麼風雅,不過是看見我家老爺子熏這個,他覺得好聞,就跟著學而已。”
趙雲剛在A城真正的豪門世家裡,依舊算是個暴發戶,隻因為生意如今做的太大,才人人給他麵子。而趙太太的娘家莫家,卻是富過三代的豪門了。
他們倆在香房刮沉香屑,那邊王媽就進來了,說:“先生和新之都回來了,說要開飯呢。”
趙太太拂了一下指尖的沉香屑,站起來說:“老大又回來了?”
宋琛抿著唇沒說話,仔細地刮著沉香木。王媽點點頭說:“回來了。”
趙太太心裡就有點不大高興,這回來的也太勤快了。
趙新之的那股蠢蠢欲動的勁頭,她都感覺出來了。
正在鬱悶的時候,就聽宋琛說:“大哥年紀也不小了,怎麼還一直都是一個人呢。”
趙太太心裡想,還不是因為你。
“誰知道他,沒碰到合適的吧,明天曇花宴,人多,看能不能碰到他中意的。”
宋琛就說:“要不要我多找些年輕的朋友過來玩?”
“好啊,”趙太太說:“本來就是大家聚在一起熱鬨熱鬨,年輕人多了更好,這次我還在莊園後頭的院子裡專門給你們年輕人準備了一個場地,還請了鄭雷來唱歌呢,知道他今年在網上最火了。”
鄭磊是今年最當紅的網紅了,什麼微博熱搜,抖音熱搜之類的全都有他,靠翻唱火的。
“那我就跟孟時說一聲,叫他多帶幾個人,他認識的人最多了。”
趙太太就笑了,說:“能叫得上名的最好,給咱們家添點星光。”
孟家是混娛樂圈的,孟時認識很多明星。這樣的豪門聚會,也少不了星光來點綴,尤其一些小明星小網紅的,更願意來。
賺錢倒是其次,參加這樣的上流社會的聚會,說不定就抱上誰的大腿了,闖蕩娛樂圈,人脈和資本也是很重要的。
“走吧,彆叫他們等著了。”趙太太說著問王媽:“老二回來了麼?”
“老二說今天公司事情多,來不及回來吃晚飯了,叫不用等他。”
“下次他再給你打電話說這些事,你就跟他說,叫他直接打給小琛就行了。”
“就吃飯的事,給誰打都一樣。”宋琛說。
“就是都一樣呀,給你打也一樣。”趙太太說著挽著他的胳膊,說:“走吧。”
他們下了樓來,趙太太穿著高跟鞋,小心地挽著宋琛的胳膊。
宋琛看了看她的高跟鞋,估計快有十公分了,跟也特彆細。
“在自己家你怎麼還穿這麼高的鞋,上下樓多危險。”
趙太太說:“做女人難呀,你看我這體格,不穿高跟鞋拔拔身高,不成個矮大胖了。女人就是不能有說鬆懈的時候。”
雖然趙雲剛也常說她在家穿什麼高跟鞋,叫她換平底的,但趙雲剛有點絲襪和高跟鞋控,她這個做老婆的還是知道的。
人到中年,維持激情不容易呀。他們這些臭男人哪裡懂她的艱難!
外頭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院子裡卻還有人在忙。趙雲剛和趙新之父子倆在廊下站著往外頭看。宋琛和趙太太一起過去,趙太太笑著說:“你們爺倆看什麼呢?”
“瞅瞅他們今年設計的燈景怎麼樣,”趙雲剛回頭說:“你們也來看看,要是不滿意,明天還能改。”
宋琛和趙太太到了廊下站定,趙新之站在夜色裡,扭頭看了宋琛一眼。
宋琛眼睛卻看著不遠處正在梯子上搭燈飾的工人師傅,有人遠遠地喊了一聲:“要試燈啦。”
然後就見滿院子的燈從最遠處一路亮了過來,赤橙黃綠青藍紫的,全都有,庭院裡的大樹也都裹了一層金晃晃的燈,而樹冠卻被綠燈照亮,翠盈盈的,簡直像童話夢境一樣,又華麗,又夢幻。
“我還是喜歡去年的宮燈,”趙雲剛說:“古色古香的,挺有意境。”
“他們年輕人都不好那個,今年也換換樣子,光你個老頭子喜歡有什麼用。”
“老麼?”趙雲剛扭頭笑著看了她一眼。
趙太太立即擰了一下他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