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防萬一,你去接他們吧。”齊厭殊說,“你趕到魔界邊緣應該要四五天,差不多能和他們碰上。”
蘇卿容點點頭,回山峰收拾了一下東西便走了。
按照謝君辭古板的做事風格,就算死前一口氣他也會聯係齊厭殊。沒聯係門派,估計是玉牌出了問題。
幸好秦燼之前吃過蘇卿容大量的血液做成的丹藥,憑著這一點微弱聯係,蘇卿容應該可以感應到他們。
等到師兄們全走後,念清終於隱隱意識到事情不太對了。
齊厭殊每日都會例常照顧她,可是男人的臉色一直陰沉著,心事重重的樣子根本無法遮掩。
虞念清不敢問他怎麼了,隻能在心裡小聲地問係統,“是不是發生不好的事情了?”
她怕他們一去不複返。
“不會的!”係統怕她被勾起曾經的陰影,連忙道,“沒發生不好的事情,大家隻不過是鬨脾氣,師父和師兄們吵架了而已,蘇卿容是找他們回來的。”
念清沒有再問什麼了。
接下來的幾天,她一直乖乖的,也沒有表現出什麼異常。
她安靜地在主峰生活,如今小姑娘現在也習慣自己睡了,齊厭殊每日除了做飯基本沒有費過心,他一心都在魔界,整天想的都是門派外麵的事情。
虞念清不到處亂跑著玩了,每天都安靜地窩在主殿角落裡自己的地盤上畫畫看書,她不發出聲音,也不添亂,讓齊厭殊甚至都不用分心去想她。
經常是齊厭殊沉思了一天,忽然回過神來,看向念清,看到她自己呆的好好的,便又繼續想自己的事情了。
齊厭殊沒見過小姑娘最開始的樣子,自然也不清楚,一個看起來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子也會有憂慮。小念清越沉默越乖巧聽話,便越是在擔心害怕著什麼。
其實齊厭殊也是如此。
他雖然手裡經常握著書,實則從早到晚都在等消息,那書看來看去就是那一頁,怎麼也翻不過去。
他什麼都做不下去,隻能硬等。
魔界沒有傳來消息,便算是好消息。
直到幾天後,他終於得到蘇卿容的聯絡。
“師尊,人接到了,現在就回去。”蘇卿容說,他似乎也鬆了口氣,說話有點言不達意,又補充了一遍,“兩個人都接到了。”
緊接著,玉牌的另一邊傳來兩個虛弱問好的聲音,正是謝君辭和秦燼。
齊厭殊的手指緊緊地握著玉牌,手背青筋繃起。
過了半響,他喉結滑動,開口道,“知道了。”
齊厭殊掛了玉牌。
他的手裡仍然抓著玉牌,整個人向後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喘了口氣,眉眼間這才顯出一絲疲態。
齊厭殊看向一旁的小姑娘,緩聲道,“清清,你師兄們都要回來了。”
念清手裡的玩具啪嗒地落在地麵上,她跑過來,小聲地說,“真的嗎?”
“真的。”齊厭殊說,“再過幾天他們就要到了。”
他說,“你是不是想他們了?”
小姑娘剛剛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如今看著齊厭殊的表情,沒有騙人的意思,她這才輕輕地點了點頭。
“師虎也想他們了。”她說。
齊厭殊神情一滯,他的手指插在自己的發絲中,有些不耐地向後捋去。
這一次,男人卻沒有反駁。
接下來的幾天,謝君辭和秦燼借著蘇卿容的玉牌,又開始每日聯絡齊厭殊和虞念清。
二人雖然遮掩了傷勢,齊厭殊卻一眼能看得出他們受了很重的傷,他們的偽裝不過是怕小姑娘擔心。
念清一看見謝君辭和秦燼,她最後害怕的那一點點不安才終於徹底消失不見。
她抿了抿嘴唇,可憐巴巴地小聲說,“我還以為你們不要我了。”
她的聲音越說越模糊,話尾已經哽咽。
說這句話的時候,小姑娘的眼睛一下湧出淚水,她含著氤氳的淚光,沒有大哭大鬨,連眼淚都沒落下,可憐委屈卻又隱忍的樣子,可仍然把三個師兄心疼壞了。
“清清不哭,我們這就回去了,很快就到,不害怕!”謝君辭安慰道。他停頓了一下,有些內疚地說,“但沒來得及給你買多少玩具和好吃的,對不起。”
小念清的眼淚便吧嗒地掉了,她委屈地說,“我不要玩具,我要你們回來。”
“我們這就回來,很快的!”
其實謝君辭和秦燼都受了重傷,強撐著一口氣才勉強出了魔界,幸好蘇卿容去接他們了。
本來三人打算回宗路上走走停停,一邊走一邊療傷,怎麼也要六七天,才能勉強維持不受重傷的影響,能支撐著回去。
可是看到小師妹的樣子,二人頓時傷都不想治了,想直接日夜趕路回去。
反正不過是再加重點傷情,大不了掉點修為或者多躺半年,受點苦而已。可他們是實在受不了看到小家夥這麼害怕難過。
三個師兄本來都湊在玉牌的投影前,結果對麵晃了晃,從讓人心疼極了的清清忽然變成了師尊冷漠的麵容,三人頓時都不由自主向後拉開距離。
“給你們八天的時間。”齊厭殊冷冷地說,“早一天都不行,就算你們明日就到了門派外,本尊照樣不讓你們進,聽懂了嗎?”
這話便是不讓他們強行往回趕了。
玉牌放下之後,徒弟們麵麵相覷。
三人不由得研究了半天。
“這算是師尊在關懷我們嗎?”
“算吧。”
“算嗎?”
“我就說師尊變了,他真的是在關心我們。”
而且,蘇卿容感覺到謝君辭和秦燼似乎也有什麼地方變了。
同生共死後,他們之間的關係似乎融洽了許多。
不僅如此,謝君辭沒有之前那樣少言,而秦燼也沒有過去那樣總是咄咄逼人的銳氣了。
他甚至心平氣和地對蘇卿容說,“多虧你的鏡子,否則此行我們二人要凶多吉少了。”
秦燼過去從來沒有這樣好脾氣又平易近人地和蘇卿容說過話。
蘇卿容本來在給他們療傷,聽到秦燼的話,不由得僵了僵。
“……本來也不是我的法寶,是門派的。”他撇過頭,乾巴巴地說,“你們本來就可以用。”
謝君辭和秦燼互相注視一眼,謝君辭仿佛在說:你看吧,我說他變了。
秦燼沒有說話,可肢體上逐漸放鬆,已經不再像是過去那樣防備警惕蘇卿容了。
師兄弟三人之間,氛圍逐漸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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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齊厭殊中斷了聯絡,他看向噙著淚水的小姑娘,這才後知後覺地將人抱進懷裡。
“清清這幾天一直很擔心?”他猶疑地問。
自己光顧著擔心大的,竟然忘記了小的,而且竟然沒發現,小家夥也一直忍著害怕和擔憂。
念清將臉埋在師父的懷抱裡,她悶悶地唔了一聲,悄悄用他的衣襟擦眼淚。
齊厭殊的心有些亂,他覺得自己有點不儘責。
彆說普通小孩會害怕了,他明明知道她以前出過那樣的事情,本來就比其他孩子敏感些,這幾日竟然卻對此毫無感覺。
如今後知後覺,才體會到小念清這幾日確實安靜乖巧得不正常。
齊厭殊太關心大的,竟然這樣明顯的事情都沒有看出來。
他沒有說話,念清卻抬起頭,她的眼角被自己擦得紅彤彤的,鼻尖也泛紅,小家夥卻帶著還沒咽下去的哭腔,聲音有點悶悶地說,“清清好了,不怕了。”
竟然是她主動來安慰他。
齊厭殊喉結滑動,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他自己一生也受過不少委屈和坎坷,卻竟然完全敵不過這一瞬間對小家夥的心疼和難受。就好像想給她所有的東西,哪怕她想要的是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想摘回來,隻要她開心。
齊厭殊用指尖抹去她的淚水,低聲道,“乖,以後不會這樣了。”
以後不會再讓她擔心了,也不會再忽略她的難過。
過去齊厭殊懟天懟地從未懼過,也從不在意是不是得罪了很多人。可是如今,他竟然心裡有了一絲退意。
蘇卿容也就罷了,他兩個師兄如今修為越來越高,惹的人也越來越強,或許未來不會像是過去在外那樣讓他們行得舒服,或許這樣的危險隻是個開始。
他不能離開修仙界,便很難時時照拂到他們。萬一下一次沒這樣好的運氣,他們豈不是要折在外麵?
更何況還有念清……齊厭殊的眸色深沉了些。
清清長大之後,她要在修仙界如何自處呢?
她自然是好孩子,就算她不在意自己門派的出身,可是修仙界容得下她嗎?
齊厭殊很清楚,就算他們幾人能護她周全,但不可能讓她一輩子都呆在門派裡,不與外界接觸。
她不會是個需要時時嗬護的嬌貴花朵,每一代劍骨都是修仙界響當當的人物,生來便該攪弄風雨,留名青史。
可是,一個身出邪宗的天生劍骨……
齊厭殊過去不介意滄琅宗的名聲,是因為他對修仙界沒有什麼留戀,或許他隻是在等待厭倦的那一天。
如今,卻是不同了。
若他不再消極厭世,不再得過且過,如果他從現在開始寸步不讓,將原本便該屬於他的東西和地位全部要回來,再也不承擔那些莫須有的汙言穢語……
在念清長大之前的十年間,他能做到將滄琅宗改頭換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