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卿容最唯恐天下不亂,他如今已經完全興奮起來,越過秦燼,探著身子對謝君辭說話。
“都修仙了還管個錘子的閒言碎語。我們雖然想壞,但現在就是還沒壞,說到底了也有理。屆時那麼多危險秘境和各種比試,我們通通拿第一,壓他們一頭,以後有點什麼事情再救救人,我再買通點人到處吹噓咱們,就算沒用,也能將他們氣個好歹。”
秦燼麵無表情地將快趴在他腿上地蘇卿容推開。
蘇卿容還沒儘興,他道,“對了,不是有七星閣嗎?咱可以加入七星閣,把門派名號刷上去。”
七星閣,倒是原著其中一個露麵比較多的建築,它是個中立的任務部門,大概就是把正常門派內分發任務的職能擴大化,變為整個修仙界的中立機構。
七星閣會推出很多任務,都來自各方委托。
大到收集危險秘境的珍稀材料,為地方仙州除滅變異靈獸,小到一些給普通百姓跑腿或者清潔建築等小事,各項繁雜,每天都有成千上萬的任務等待解決。
等到解決之後,就會按照任務等級提供點數。
點數明麵上是可以兌換東西,甚至可以兌換山水地契,但更重要的是,這也能衡量每個門派的能力。幾大仙門弟子多資源好,這些年他們門派的點數總額一直遙遙占據前幾位。
七星閣由仙門聯盟的幾大仙門共同管理,隻不過他們並沒有控製它的能力,除了添加任務,點數分配都是由七星閣自主完成。
除了做任務可以得到點數之外,如果某個門派的人做了什麼好事,也可以由傳統規定的獎勵來進行點數給予。
七星閣內部有問心鏡,隻要問心無愧地做了善事,照過這麵鏡子,隻要符合要求,都可以加點數。
據說七星閣是天道在修仙界的一縷力量化成,也有人說是當年大戰後神仙補天後留下的石頭,總之眾說紛紜,但被所有人信服。
如果滄琅宗以此為契機,哪怕有人亂嚼舌根,可隻要七星閣認可他們,便是不爭的事實。
七星閣脫離所有人的掌控獨立存在,這確定是滄琅宗重新開始的很好契機。
可是……
相比於興奮的蘇卿容,齊厭殊、謝君辭和秦燼明顯遲疑了。
“門派若是想加入七星閣的總榜,第一次要掌門人親自去一趟。”齊厭殊沉沉地說。
“若是想記入點數,每一次都要去七星閣交接?”謝君辭有些猶豫。
“本座要總是看到那些人的蠢臉?”秦燼又開始不爽。
看著他們的表現,係統:……
它倒是差點忘了,滄琅宗上下都遊離於傳統仙門之外,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齊厭殊很宅,而弟子社恐又不愛交際。
蘇卿容有些無奈,他頭疼地說,“要不然,弟子先出門打探一番再說?至於門派未來如何,弟子也再回去想想。”
“甚好!”齊厭殊大悅道,“不錯,老三甚是靠得住,比你兩個師兄好得多了。”
蘇卿容第一次被師尊這樣誇獎,頗為靦腆地坐了回去。
不知是不是被他們的聊天吵醒,念清抹著眼睛迷迷糊糊地走過來。
這段時間謝君辭和秦燼養傷,她每次要他們抱的時候都會被齊厭殊叫走,所以久而久之她便明白了,再要抱的時候直接去找蘇卿容。
蘇卿容將睡得迷糊的小家夥抱在懷裡,她打了個哈欠,靠著蘇卿容的肩膀又睡了過去,已經胖乎的臉頰被擠得鼓出來一點肉肉,讓人很想伸手捏。
“好了,先這樣吧。”齊厭殊說,“老三帶你師妹先出去醒醒,老大回去養傷,秦燼,你留下。”
齊厭殊單獨留下秦燼,秦燼的後背瞬間便僵住了。
謝君辭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和蘇卿容行禮過後先行離開。
殿裡隻剩下齊厭殊和秦燼,氛圍忽然變得安靜。
剛剛三人是坐著和齊厭殊交談的,如今隻剩下自己,秦燼低著頭,他手指不由自主地攥緊。
他猶豫地想,自己是不是主動跪下認錯比較好?
齊厭殊第一次叫人單獨留下,而且是這麼平和的語氣。該不會……是想逐他出師門吧?
完全習慣不了師尊溫柔一麵的秦燼不由得有些緊繃。
他差點就要主動跪下了,便聽到齊厭殊淡聲道,“與本尊走走吧。”
齊厭殊下了台階,向著後殿走去。秦燼一怔,也站起身,跟在他的身後。
師徒二人一路穿過大殿,從殿後門走出,他們來到主峰邊緣,看著遠方的崇山峻嶺。
齊厭殊在看景,他身後的秦燼卻身體僵硬,時不時輕瞄他。
師尊的平靜,像是一種對要吃斷頭飯犯人的寬容。
秦燼實在怕他忽然平靜地開口趕走自己,猶豫半響,還是低聲道,“師尊,弟子知錯。”
“你沒錯。”齊厭殊平靜地說。
聽到這話,秦燼更慌了。
一個時常發怒的師尊對弟子而言,什麼更可怕?絕對不是他發脾氣,而是他忽然沉靜又平和地與你說話。
生氣還算是在意的,隻有心裡要放棄這個弟子了,才會態度這樣好吧?
秦燼撩袍便要跪下,齊厭殊手疾眼快,抬手攥住他的領子,將人又提溜起來了。
“你這是做什麼?”齊厭殊有些莫名其妙。
“弟子真的知道錯了。”秦燼麵如死灰,他沉痛地說,“我不該與師尊置氣,不該不聽師尊的話一意孤行,我眼界短淺,我……”
“行了。”齊厭殊說,“本尊也沒察覺到此事和魔將有所牽連,難道也是眼界短淺?”
秦燼一時哽住,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能無措地抬眼看向他。
齊厭殊鬆開秦燼的衣領,他這一年帶孩子習慣了,又順手拍了拍秦燼衣襟的褶皺,這才抬眸看向遠方。
“你知道你們師兄弟三人中,誰最像本尊年輕的時候嗎?”齊厭殊說,“是你。”
秦燼不知道齊厭殊會說這番話,他有些怔住。
“本尊年輕時也如你一般氣盛,驕傲,信任自己。”齊厭殊淡淡地說,“有脾氣沒什麼不好的,唯有自信的人才不會被庸才左右,活出自己的樣子來。”
他看向秦燼,“至於吃些苦頭,倒是很正常的事情。這世上沒人能一帆風順。”
秦燼怔然,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想,師尊這番話是在安慰他?
“你我師徒二人脾氣相近,偶有摩擦,再正常不過。”齊厭殊淡然道,“這件事沒有對錯,若是有錯,也該是本尊不善溝通。”
“師尊,不是這樣的。”聽到齊厭殊竟然在認錯,秦燼人都快傻了,他磕巴道,“是,是弟子不會溝通,所以才……”
“你隻需記住一點,為師沒有小瞧過你,更沒有忽視你而看重謝君辭,你不需要為了我而證明自己什麼,我知道你有多優秀。”齊厭殊抬眸看向徒弟,他平靜地說,“讓謝君辭陪你去,隻不過是因為為師擔心你罷了。”
如果放在過去,齊厭殊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有一天能坦誠而平和地說出這些話來。
可是如今,這件事就是這樣自然而然地發生了,甚至不需要齊厭殊花費多少力氣。
齊厭殊自己心中也有些不敢相信。
難道是因為有一個天天都需要他正麵反饋的小家夥,讓他學會直白地誇獎與表達自己的內心是一件平常的事情,讓他明白關懷他人並不羞恥,所以到了今天,他才能如此輕易地對和自己的弟子說出這番話嗎?
齊厭殊還沒回過神,便察覺到自己的肩膀一沉,是秦燼用額頭抵住了他的肩膀。
秦燼就像是個長大了要麵子的兒子,明明很感動,明明希望得到長輩的安慰,可是偏偏渴望中夾雜著一點彆扭。
他看起來是想和師尊擁抱一下,可是兩隻手都沒抬起來,隻有額頭貼在齊厭殊的肩膀上。
齊厭殊一怔,隨即也有點彆扭。
他抬手胡亂地拍了拍秦燼的後背,十分僵硬地開口,“差不多得了,你以為你也四歲嗎?”
秦燼抬起頭,他聲音沙啞地說,“師尊,秦燼願意為你而死。”
“你盼著我點好吧!”齊厭殊頓時惱羞成怒地說,“死多容易,你倒是為了本尊得道飛升啊!”
秦燼沉默不語,他低著頭,眼尾微微泛紅,為這張冷峻的臉增加了一絲少有的脆弱。
就在這時,齊厭殊察覺到念清似乎蹦蹦跳跳地從前殿往這邊走,身後跟著蘇卿容,他側頭看向秦燼,冷聲道,“你師弟師妹來了,把你那張臉擦擦,彆丟人現眼。”
過去秦燼聽不出師尊的畫外音,他每次罵人時毫不講究情麵,秦燼過去以為齊厭殊的心裡是真的那樣想的。
他以為齊厭殊是厭惡他們這些給他添麻煩的徒弟們的,就像是齊厭殊自己的話,他救他們不過是為了惡心外人而已。
可是如今,秦燼卻忽然能聽懂了齊厭殊每句話真實的意思,原來他對他們的關心,早就藏在這些看似冷冰冰的話語之中。
另一邊,小家夥一看到二人,頓時開心地跑了過來。
“獅虎!二師兄!”
齊厭殊伸手將她撈進自己的懷裡,用指尖擦了擦她臉上蹭的一小點灰塵。
“又去看你的樹了?”齊厭殊道。
虞念清很在意自己的小樹,師兄們以為她是一時興起,沒想到都這麼長時間了,她還是每天都會去視察一番。
小家夥任由師父擦臉,她看著秦燼,又看回齊厭殊,眨著眼睛,小聲道,“你們和好了嗎?”
她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是卻能感覺到大人之間的情緒和氛圍的變化。
齊厭殊秦燼師徒二人的氛圍明顯鬆弛了下來,不再像是秦燼臨行前那樣劍拔弩張。
抱著小姑娘,齊厭殊側頭看向秦燼,挑眉道,“和好了嗎?”
“和好了,和好了。”秦燼連忙說。他趁機保證道,“弟子以後一定不會再惹師尊生氣了。”
齊厭殊輕哼一聲。
“話先彆說那麼滿,日子還長,誰知道你們以後還要給本尊添什麼亂子。”他懶散地說,“沒事了便滾吧。”
聽到他的話,秦燼卻反而薄唇微勾,露出些許笑意。
秦燼長得冷峻,氣質也冷,他鮮少會笑。如今忽然笑起來,像是天寒地凍間一抹陽光落在雪原上,熠熠生輝,讓人難以自拔。
念清看得呆了,手裡的玩具啪嗒一鬆,齊厭殊順手接住。
秦燼伸手揉揉她的頭,行禮後轉身離去,又和遠方站立的蘇卿容不知說了什麼,二人一邊聊天一起走了。
“你這小東西,嗯?”齊厭殊伸手捏她的臉蛋,一邊笑,一邊咬牙切齒地說,“年紀這麼小就知道喜歡長得俊的了?”
齊厭殊頗有點吃醋,倒不是因為嫉妒弟子,而是他忍不住想,以後她長大了看到誰家俊俏的天之驕子,不會也這樣被吸引走吧?
一這樣想,他的手就微微用力了一點,念清回過神來,嗚嗚地伸手打他的手。
其實齊厭殊很收著力量,隻不過小姑娘細皮嫩肉,臉頰還是紅了一小塊。
她幽怨地小眼神看著他,齊厭殊又好氣又好笑,他說,“師尊給揉揉。”
念清又拍下他的手,一扭頭,哼了一聲。
她哼的樣子和音調,學齊厭殊學得一模一樣。
一貫都是齊厭殊哼彆人,鮮少有人敢這樣哼他,奈何就是一物降一物,齊厭殊就得細聲細語地慢慢哄。
他一向喜歡這樣惹小家夥,如今哄的時候卻不忘記夾帶私貨。
“清清十五歲……不行,二十……”齊厭殊想了好幾個年齡段都沒舍得假設,他乾脆說,“清清元嬰期前不和滄琅宗外麵的壞小子交朋友,好不好?”
元嬰期,就算她天賦異稟,五十年總是要的吧?
念清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東西,小孩子不記仇,不過是齊厭殊抱著她走回殿裡的距離,她已經窩在他的懷裡沒心沒肺地玩玩具了。
小家夥沒理他,齊厭殊也不介意。
他又說,“清清,記住師父的話,除了滄琅宗,長得好看的男子沒有好東西。”
這句話念清聽懂了一些。
她抬起頭,單純地問,“那長得好看的女子呢?”
齊厭殊:……
是他未曾設想的道路。
齊厭殊:“也……沒有好東西!”
——罷了,管他是男是女,念清五十歲前嚴防死守就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