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哲才反應過來他被耍了,嘴裡鬱悶地蹦出個臟字兒。諾林雖然沒正規學過帝國語,但認得最熟練的那幾個詞就是臟話,一聽雷哲竟然罵他,立刻笑著隨手錘了他一下,道:“你還罵我?不光是你,全世界的Alpha都是臭的,沒一個好東西。”
雷哲不懂諾林對Alpha的仇視到底是從哪裡來的,自然而然地反駁道:“什麼啊,那照你這麼說,以後結婚了你丈夫也不是好東西嗎?你討厭我也就罷了,可彆開地圖炮。”
諾林一愣,臉上的笑意逐漸褪去,他抿起唇,垂在身側的兩手緩緩攥緊。
——以後結婚了你丈夫也不是好東西嗎?
“小小年紀這麼偏激,也就我脾氣好,願意讓著你,你這話要是在彆的Alpha麵前講,人家早發火……”雷哲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看到諾林眼眶紅了,那雙漂亮的藍眼睛裡無聲無息地湧上了一層水光,少年緊緊咬著下唇,柔軟的嘴唇近乎漫出血色。
他突然手足無措起來,怎麼回事?剛剛還笑著和我鬨呢,怎麼突然就要哭了?我說錯話了嗎?沒有啊?
雷哲伸手去碰他肩膀,低聲問:“不是,怎麼了?你突然哭什——”
“你懂什麼啊!”
諾林帶著哭腔崩潰喊道,“啪”的聲狠狠把雷哲的手拍開,他紅著眼眶偏過頭吸了吸鼻子,低下頭閉了閉眼睛,沒再看雷哲一眼,轉身進屋了。
雷哲清晰地看到諾林轉身那刻從他眼角滑落的淚水,一下子懵了,完全搞不懂到底怎麼弄的。見諾林邊走邊抬手摸著眼淚,他惴惴不安的同時無法抑製地覺得委屈。
明明是他先開始鬨騰的好不好?我剛才一句可重話都沒有,嘟囔了兩句他就要哭,這是什麼史詩級玻璃心?
根本就不關我的事吧!
一整個晚上諾林陷在沉默中,雷哲說的那些他也明白並沒有錯,真正讓他顫抖的,是那句雷哲隨口而出的無心之言。
隨著年齡的逐漸增長,和婚姻有關的一切在諾林這裡成為了禁區,每被提起一次都會讓他無法抑製的焦灼狂躁。
對於未來,他沒有期待,隻有滿心滿眼的恐懼。
如果配比到的是個五十多歲的Alpha呢?他可能會有數個比他年齡還大繼子;如果配比到的Alpha信息素是鯡魚罐頭味或者韭菜味的呢?他就得忍受這些奇怪的味道一輩子;如果那個Alpha有暴力傾向呢?礙於標記後Alpha對Omega的信息素壓製,他被打了甚至都不能和彆人訴說……
那個不知道是誰的Alpha還會帶著像科克爾一樣惡心的眼神,說下流的話,觸碰他的身體,而他會因為結合的本能根本無法反抗。
每每想起這些,諾林便無法抑製的渾身發冷。
南希一晚上都抱著終端和人聊天了,注意到兩人之間氣氛不對勁,也隻當是平時小打小鬨沒往心裡去。
諾林回屋洗了個澡,躺在床上打了會兒遊戲,終於勉強將自己從消沉的泥淖中拔出來了。回想方才在雷哲麵前的失態,覺得有點對不起他。
雷哲明明一點惡意都沒有,都是他太敏感了。
諾林歎了口氣,煩躁地爬起來,趴在窗台上,看到雷哲坐在門口逗狗玩,隨手抓過外套披上,走出房門。
雷哲聽到他走近的動靜,默認兩人還在冷戰中,連頭也沒抬。
不曾想諾林竟在他旁邊坐下了,Omega少年剛洗完澡,身上小蒼蘭淡淡的香氣飄入鼻畔,讓他心中的躁鬱莫名消退了許多。
今晚天空很晴朗,星星多的就像諾林遇見雷哲的那天,諾林看了眼雷哲,Alpha正微抿著唇,眼角的淚痣在昏暗燈光下不甚清晰。
他兩肘搭在膝蓋上,仰頭望著頭頂星夜,輕聲道:
“對不起,我不該朝你發脾氣的。”
雷哲憋了一晚上,總算能出口氣了。就在剛才他下決定這次肯定不會先向諾林低頭,結果沒多久諾林就跑來給他道歉了。
他也不是得理不饒人的性子,就板著臉道:“我本來還尋思著到底那句話說錯了把你得罪了,沒事,以後把脾氣收收,也彆太玻璃心了。”
“嗯。”諾林小聲道:“這次是我不對,但是你以後能不能彆在我麵前提結婚之類的事情,一聽見就煩。”
雷哲隱約意識到了問題的所在:“就因為我那話裡麵提到了結婚,你才掉眼淚的?”
諾林不吭聲,他也不知道那時候到底怎麼回事委屈的要命,一下子就在雷哲麵前哭出來的,簡直太奇怪了。
換個人在他都不會這麼失態。
“我知道了。”雷哲見他沒動靜,就當默認了。Alpha站起來伸了個懶腰,朝屋裡走,“以後再也不說了,要是我還有哪裡讓你不舒服了,直接說就是,彆動不動就生氣。”
邁進客廳,雷哲突然停住腳步,轉過身對諾林道:“對了,你有沒有想過——”
“什麼?”
對上諾林那雙流露出些許疑惑的湛藍眼睛,Alpha少年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還是沒有說完後半句:“算了,沒事,我睡覺去了。”
——他剛才肯定是腦子抽了,才會想帶個小祖宗一起回家去。
真是的,乾嘛想帶他,換個地方吵架嗎?
諾林沒把雷哲的欲言又止放在心上,他長長舒了口氣,終於鬆開了攥緊的拳頭,掌心裡緊張得全是汗。
原來向他道歉也沒這麼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