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林完全聽不見雷哲在說什麼,他閉上眼睛,眼眶中洶湧而出的淚水立刻滾出來,將淺栗色的睫毛濡濕。
太狠了。他怎麼能這麼狠?他怎麼能用媽媽來威脅他?
諾林甚至都能想象得出當時的場景——在遙遠的中心星係裡,承載了他童年大半時光的房子中,男人在溫柔地哄完第二任妻子生下的年幼孩子後,坐在辦公桌後編輯這條短信,手邊就是他雕刻的那隻木頭兔子。
他以維拉的性命作為籌碼,逼迫自己的小兒子接受安排好的婚姻,隻為這場政治聯姻能帶給他足夠的好處。
想到這裡,諾林眼前就一陣陣的發黑,幾乎要站不住,差點就要摔在濕草地裡。幸好雷哲見勢不妙,一把抓住了他胳膊:“哎你彆哭啊!到底怎麼回事!”
雷哲慌慌張張地鬆了鉗製著小豬的另一隻手,去扶諾林。黑耳朵摔在草地裡,以一隻豬不可能擁有的靈活翻了個身,興高采烈地撒丫子奔向自由。
諾林低著頭,眼淚一滴接著一滴落下,兩隻拳頭緊攥著,骨節都用力到發白,指尖深深掐進掌心裡也完全沒有感覺,喉嚨中發出聲受傷小動物般的嗚咽。
雷哲這個高度隻能看到他發頂,少年Alpha便放低身子,偏頭自下而上地瞅了眼諾林,見他咬著嘴唇淚珠子劈裡啪啦掉個不停,渾身發抖,那一刻簡直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滋味。
在大腦反應過來那是什麼之前,身體便先一步做出了決定,他上前一步,輕輕抱住了諾林。
當格雷伯爵茶醇香的氣息無聲的包圍而來時,諾林沒有絲毫反抗,滿腔的絕望和恨意占據了他心房,幾乎要從內而外地將他撕裂了。雷哲溫暖的身體靠來的那刻,他就像雪國寒夜中跋涉的旅人那樣,緊緊抱住那能給予他些微暖意的少年。
雷哲趕緊在外套上抹了兩把手上的泥水,才敢放在諾林後背上。他倆身高差了將近二十厘米,諾林的腦袋剛好埋在他肩窩,雷哲稍微低一下頭,嘴唇就能碰到他柔軟的頭發。
“他讓我回去,不然就不給媽媽治病,怎麼辦,我要怎麼辦……”諾林含糊不清地不住嗚咽,雷哲勉強聽懂了,厘清其中的關係,不由得心下一沉。
所有人都知道病弱的母親是諾林的底線,如果諾林父親用維拉威脅他的話,諾林根本就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他不願意給你錢嗎?”雷哲輕輕拍著諾林後背,低聲問道。小蒼蘭清新的香氣在呼吸間占領了他的嗅覺,但他完全沒有心思注意彆的。
溫熱的眼淚滴在他領口間露出的皮膚上,觸感如此清晰。雷哲抿了抿唇,卻也想不出更好的安慰方法,隻能一下下撫摸著諾林後背,溫聲道:“好了,彆哭了,我們一起好好想一想,總會有辦法的。”
“一周十萬,我要到哪裡去弄這麼多錢……”諾林整張臉都埋在雷哲肩窩裡,儘管還是個沒成年的半大Alpha,雷哲肩膀也已經足夠寬厚了。
心中原本對父親存留的些微愛意此時此刻全部化作怨恨,滔天的恨意幾乎要將他逼瘋,諾林十指摳著雷哲外套後背,力道大的幾乎要將那隻有一層的布料撕裂。
他怎麼會以為那時男人夾在長子和愛人之間也是難做,才會讓媽媽帶著他走的呢?
那個人至始至終最在乎的,根本就不是他和媽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