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海伯利安在軍部擔任要職,昆特手上有著兩個國家重點研究項目,兩人還要照顧比肖恩小上四歲的格蘭特,而這個節骨眼上,科學院那邊來了消息,已經挑選出了兩人完全正常的生殖細胞,隨時可以讓他們真正擁有一個基因沒有任何缺陷和風險的孩子。
時間是遠遠不夠用的,家庭和工作之間的平衡太過微妙難找,他們雇了一個藝術大學音樂係畢業的女學生來照顧肖恩,剛好也能陪著肖恩彈琴。
那個女生在陪伴了肖恩三年之後因為家庭原因辭職了,就在昆特想著要不要再找一個保姆專門來陪伴肖恩時,米契爾來了。
這個小小的男孩第一次見到肖恩就陪著他在琴房坐了整整一個下午——米契爾以為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事實上在他剛出生的那時起,肖恩就被昆特帶著去過醫院,親手摸過他和雷哲的小臉。
之後的許多日子裡,隻要沒有其他安排,米契爾都會問父親們能不能去找肖恩哥哥玩,沒人知道為什麼他會那麼的喜歡肖恩,就像是肖恩的靈魂中存在著某種難以言說的特性,對米契爾有著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他儘可能的待在肖恩身旁,聽他練琴,陪他說話,講自己生活中有趣或者苦惱的事情,然後在肖恩的影響下喜歡上音樂——因為那是肖恩哥哥喜歡的東西。
就這樣時光荏苒,十年過去,肖恩已經長成了一個青年,長相很像他父親當年模樣,但更加溫和內斂,開始在音樂界嶄露頭腳,小有名氣。而少年時的米契爾,還帶著稚氣的俊美簡直能讓一切讚美的詞語用在他身上。
此時的他開始演藝生涯已有三年,小小年紀就拿過許多獎項,但一直沒有放棄過音樂,當十五歲時米契爾終於覺得自己的小提琴拉的能夠配得上肖恩的鋼琴時,立刻迫不及待地找上了他。
“我們一起來寫一首隻屬於我們兩個人的曲子吧!”
說起來肖恩為艾琳作過曲,為雷哲作過曲,為很多人作過曲,唯獨沒有給他作過。米契爾每每想起都覺得心裡很不是滋味,他也曾問過肖恩能不能也給他寫一首曲子,在思考了整整一夜後,肖恩給了他最終的答複:他抓不到任何能夠完全與米契爾契合的旋律。
米契爾自閉了。
但他沒有放棄,既然肖恩不能單獨為他作曲,那他可以和肖恩一起合寫一首曲子呀,這樣也算意義非凡了。
米契爾問出這話時肖恩正坐在沙發上聽電影,那電影是米契爾演的,當看到自己在螢幕上因為摯友的死哭得幾近崩潰時,米契爾非常不好意思。
肖恩有些意外,但也不太意外,米契爾一直以來都對兩人的合作抱有很大的期望,他寫不出專為米契爾而作的曲子,自然不會再拒絕這個請求,答應道:“好啊。”
“太好了!”米契爾在肖恩麵前從不掩飾自己的表情,因為就算再怎麼失態隻要不發出聲音肖恩都不會發現的,他一屁股坐在肖恩旁邊,興致勃勃道:“那我們現在就開始準備吧!”
肖恩也被他語氣中的興奮和輕快感染,唇角帶上一抹笑意,點點頭,叫家庭智能管家關上投影屏,和米契爾一起朝樓上的琴房走去,問:“想要什麼風格和主題的?”
肖恩說話時習慣性地麵向聲音傳來的方向,湛藍的眼睛似乎帶著迷蒙的深情,正對上米契爾的視線。
儘管知道肖恩看不見,但少年凝望著這十年來一直吸引他前行,點亮他生命的青年,臉上泛起紅,青春期的萌動讓他心跳的飛快,幾乎就要衝破胸膛,跳到肖恩掌心中了。
米契爾有些說不準這是不是所謂的愛情,但此時此刻,隱埋在他心中的渴望再一起悄悄冒出芽,將他整個人纏繞。
想要——
想要永遠陪伴著他。
想要被擁抱,嘗到他信息素的味道,親吻他海一樣的眼睛。
米契爾被這個突然變本加厲的念頭嚇了一跳,根本沒有注意肖恩說了什麼,直到青年在二樓的走廊上停下腳步,他一頭撞在肖恩背後,才慌張地抬起頭,生怕那見不得人的齷齪心思被另一個人知曉。
“啊風格嗎?哥哥平時擅長的那樣就可以了!”他慌張地回答,煙灰色的眼中閃著掩不住的羞澀。肖恩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安靜地聽了一會兒,抬手在米契爾柔軟的金發上摸了摸。
肖恩沉默了一瞬,道:“好,先去練習一下找找感覺。”
其實他剛才在問米契爾要不要留下來一起吃晚飯。
旁人很難想象天生的眼盲讓肖恩的聽力敏銳到了何種程度,他能準確辨認出清早鳴叫的鳥兒正站在哪一根樹枝上,能夠根據腳步聲測寫出一個人的大致樣子,也能夠聽到米契爾方才走神時瞬間淩亂許多的呼吸。
在想什麼呢?
“嗯!”米契爾抬手摸了下額頭上方才撞到了肖恩的地方,臉上情不自禁露出一個傻笑。
兩人到了琴房,肖恩邁著重複過萬次的步伐坐在琴凳上,為了方便他行動,琴房的布局從他小時候起就再也沒有變過,就連家裡的擺設都很少會移動,杯子和椅子全都放在固定的地方。其實像他這個年紀的孩子基本上都會搬出去或者在學校裡住,很少有還呆在父母家的,十五歲的格蘭特就已經在軍校住著了。
海伯利安和昆特在肖恩十三歲的時候拜托帝國最好的人工智能專家給他造了一個人工智能,就安裝在肖恩的終端上,會隨時提醒他諸如腳下有台階,玻璃杯在他左手邊一點點位置之類的事情,讓肖恩真正有了能夠獨自生活的能力。
所以肖恩也可以搬出去住,但昆特不願意,他至始至終都還存著是當年的一己私心害了肖恩的念頭,在得知腹中的胎兒先天失明後,他深思熟慮後拒絕了醫生趁著月份還早打胎的建議,選擇留下這個孩子。
這就意味著他要為他的決定負責,真正照顧好肖恩。
當年他做的是對所錯,現在看來,根本無法做出所謂的評價。
米契爾拿起架子上的小提琴,調音後拉了一首簡單的練習曲,小提琴也是肖恩的,音色非常漂亮,學了十六年的音樂,肖恩幾乎會所有的樂器。
碎發遮住少年同樣淡色的眉腳,剛被抿過的唇泛著櫻花一樣粉嫩而柔軟的色澤,他站姿十分挺拔,手指按動著琴弦,拉出悠揚而綿長的旋律。
肖恩在中途加入,鋼琴明亮清脆的音色配著小提琴的細膩典雅,纏綿卻又宏大——不少評論家說過肖恩的曲風極為適合為史詩級的遊戲和電影配樂,他的曲可以單用這兩種樂器表演出真正的恢弘和夢幻。
風吹動窗簾,帶來院子中月光花清淡的香氣,練習曲的旋律達到高潮,在那一瞬間肖恩仿若有所感應,抬手落下了第一個截然不同的音符。
米契爾停下,他握著琴弓的手緩緩放下,金發藍眼的青年帶著放鬆卻又極其認真的神色,從未聽過的全新旋律從他指尖流淌,一如年幼時的初見。
——那是他的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