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拉著姐姐擠了進去。
陳敬宗、曹禮等人將姐弟倆圍成半圈,另有侍衛們圍在他們身後。
確定身後不會有危險,陳敬宗才往前看,場地中間站著一個健碩魁梧的壯漢,袒露著胸膛,正在展示他強壯的身軀。
陳敬宗看向華陽。
華陽耳朵紅了,故意盯著擺在一旁的石頭看。
表演開始了,壯漢躺在地上,兩個幫手合力抬起一塊兒大石壓至其胸口,百姓們先喝起彩來,當一人用錘子使勁兒敲碎石頭,而壯漢毫發無損地站起來時,百姓們又開始喝彩。
太子眼睛亮亮的,回頭問陳敬宗:“你能抗住嗎?”
陳敬宗笑道:“是個強壯些的男人都可以,因為錘子上的力氣都被石頭承擔了,人承受的隻是石頭的重量。”
太子不信,隨便指個侍衛叫對方去試試。
壯漢不願意,這不是來砸他的場子嗎?
曹禮哼了一聲,丟了一塊兒銀錠子給他。
壯漢這才繞到一旁。
當侍衛也輕輕鬆鬆地碎了一塊兒大石,太子臉上的笑容消失,興致寥寥地走開了。
接下來,凡是取巧的江湖雜耍,在陳敬宗講解過裡麵的技巧後,太子都會失去興趣,還不如看小攤上婦人們的討價還價好玩。
逛了半天,晌午在酒樓吃席,太子坐在臨窗的位置,看著下方熙熙攘攘的人群,失望道:“皇宮外麵,也不過如此。”
華陽笑道:“那是因為真正稀奇的珍寶、技藝,弟弟在宮裡都看過了,百姓們見識少,反而更容易被那些雜技取悅。”
太子看向姐姐:“姐姐喜歡這些嗎?”
他指的是街上的熙熙攘攘,看似熱鬨,卻又全都是些稀鬆尋常、雞毛蒜皮。
華陽:“喜歡啊,這就是人間的煙火氣。”
太子:“可他們熱鬨他們的,與咱們一點關係都沒有。”
對與他無關的事,太子都沒有興趣。
華陽:“怎麼無關呢?百姓沒有生死之憂、溫飽之愁,才會有心思吃穿打扮、出門遊逛,父皇與大臣們每日都要處理一堆政事,為的就是讓這些百姓每日都能過上這樣悠閒尋常的生活,而不是顛沛流離、居無定所。天下百姓,皆是父皇的子民,便也是你我的親人,親眼看到親人們過得好,姐姐也跟著高興、為父皇自豪。”
太子再看街上那些再尋常不過的笑臉,想起姐姐在陵州城解救過的那些被湘王欺壓多年的百姓,想到陳閣老老家全鎮的百姓都曾冒雨轉移到山上避洪,忽有所悟。
陳敬宗看向華陽。
華陽親昵又自然地給弟弟夾了一道菜:“扯遠了,弟弟嘗嘗這家的排骨,酥酥爛爛的,入口即化,應該合你的胃口。”
太子其實明白,姐姐是趁機給他上了一課。
隻是他並不反感這樣的提點,畢竟姐姐說的都是真的,也就發生在他麵前。
上午看熱鬨,下午華陽帶著弟弟去買東西。
奈何姐弟倆都是在金玉堆裡養出來的,普通百姓喜歡得不得了卻買不起的好東西,姐弟倆隻會看不上,弄得掌櫃的看他們的眼神都不太客氣,礙著姐弟倆以及陳敬宗等人的氣勢不好發作罷了。
走著走著,一行人經過一家賣雜貨的小店,裡麵擺著幾隻紙糊的彩色風箏。
春秋兩季,都適合放風箏。
太子想起小時候,他喜歡放風箏,可母後每次都不許他放太久,更希望他把心思都用在讀書上。
“姐姐,我想買兩隻風箏,回你府上放。”
前門大街他已經快逛完一遍,也就那樣,此時此刻,太子更想找個安靜地方,儘情地放一次風箏。
這麼簡單的要求,華陽當然會滿足弟弟。
姐弟倆一人選了一隻,太子瞅瞅陳敬宗,也幫陳敬宗挑了一隻,是隻黑乎乎的大老鷹。
回到公主府,三人也不去換綢緞衣裳,直接去了花園。
花園的湖邊,有一片綠茸茸的草地。
風箏飛高後,太子仰麵躺在草地上,逆著日光,目不轉睛地看著空中呼啦作響的虎頭風箏。
他覺得自己就是一隻風箏,轉軸一會兒握在父皇、母後手裡,一會兒握在內閣大臣們手裡。
太子突然想剪斷那根細細的線。
“駙馬,現在閣老還管你嗎?”太子歪頭,問坐在他左邊的駙馬。
陳敬宗:“他管他的,對的臣就聽,不對的臣全當耳旁風。”
太子:“那閣老對的時候多,還是不對的時候多?”
華陽坐在另一邊,她沒有往兩人這邊看,心裡卻有點緊張,怕陳敬宗說錯話。
彆看弟弟鬨著出來玩,好像真的隻是個小孩子,其實弟弟的心思多著呢。
陳敬宗望望風箏,道:“小時候的事,難分對錯,他更重規矩,臣更貪玩,性情不合罷了。現在臣成人了,他基本不怎麼管束臣,再加上臣平時很少犯錯,他想管教臣也沒有機會,這兩年說得最多的,無非是讓臣在公主麵前恪守禮節,不要像以前頂撞他那樣衝撞公主。再就是這次殿下出宮,他把臣叫到書房囑咐了一堆,讓臣務必保證殿下的周全。”
說到這裡,陳敬宗略顯無奈地搖搖頭,“他就是太囉嗦,好像少了他的提醒,臣能把殿下丟在外麵似的。”
太子笑了,母後不也如此,好像他出趟宮就一定會闖禍一樣。
不過,等他成人了,母後會不會也放心地讓他獨當一麵,不再事事乾涉?
“姐姐,我想回宮了。”太子坐了起來。
華陽意外道:“距離日落還早呢,不再玩一會兒了?”
太子:“已經儘興了,早點回去,母後早點放心。”
華陽便叫人備車,她與陳敬宗一起將弟弟送回宮。
回來路上,陳敬宗與她同車。
華陽看看他,道:“弟弟麵前,你還挺會說話的。”
陳敬宗坐姿端正,目光落在她嫣紅的唇瓣上:“不如公主,舌綻蓮花。”
華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