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敬宗也才注意到,等華陽坐穩,他隨意地往身上蹭了蹭。
華陽沒有說什麼。
若非陳敬宗及時出手,豫王嘴裡隻會吐出更多的汙穢之言,既往母後公爹身上潑了臟水,也會讓她與陳敬宗同樣陷入難堪的境地。
左右和談都是一場麵子活兒,撕破就撕破,接下來全靠刀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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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軍交鋒,華陽的長公主車駕暫且避入武邑縣城內。
郭繼先之前沒料到朝廷的五萬援兵已經趕到,所以吃了一次敗仗,這次他早有準備,再加上淩汝成這邊的兵要少了足足七萬,前麵兩日,叛軍占優勢。
隨後,大名府三府的五萬多兵馬終於趕到,與淩汝成的大軍前後夾擊,打了叛軍一個措手不及。
整頓過後,郭繼先仍然想要突破武邑繼續北上,奈何幾番嘗試均以失敗告終。
這下子,不僅很多叛軍士兵紛紛投向朝廷軍營,連豫王都嚇得灰頭土臉。
景王終於接受了郭繼先最初的提議,撤兵,經河南、湖廣,入蜀暫避鋒芒。
豫王不想去,可他的話根本不管用,完全淪為景王的階下囚,什麼美人宮女太監統統丟下。
淩汝成當然要帶兵追殺。
出發之前,陳敬宗騎馬跑回武邑縣城,來到華陽暫且下榻的驛站,對她道:“和談不成,你也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等會兒就帶上周吉他們回京吧。”
他一身盔甲,喘著氣,臉上也淌著汗,並沒有打算多留,隻等華陽同意了他便會返回軍營。
華陽平平靜靜的:“你們何時動身?”
陳敬宗:“最多休整一個時辰。”
華陽看向周吉:“馬上準備車馬,我們繼續隨軍。”
周吉微微詫異,但他並沒有質疑什麼,出去準備了。
陳敬宗難以置信地看著華陽:“你還要隨軍?”
華陽:“我隨軍既是為了和談,也是代弟弟母後督軍,以振將士們的士氣,此時回去,將士們還以為我怕了,故而臨陣脫逃。”
沒等陳敬宗開口,華陽繼續道:“我知道你不想我隨軍吃苦,可該吃的苦我都已經吃過了,早已習慣,我留下來,將來平叛勝利,我還能分一份功勞賺份榮耀,這會兒和談敗了就走,灰溜溜的,豈不是顯得我很沒用?”
陳敬宗目光變得複雜起來:“就為了一份榮耀,你連戰場上的危險都不顧了?”
華陽看他一眼,笑了笑:“不光是為了榮耀,出發前不是跟你說了,我隨軍,也是因為擔心你,必須親眼看到你平平安安的才放心。”
陳敬宗能信才怪,無非是她堅持要去,不想與他爭執,便拿這種一聽就是假話的甜言蜜語敷衍他。
他氣得在堂屋裡轉了幾個圈,突然看向一直站在一旁的吳潤:“她沒經曆過戰場危險,膽大妄為,你就不勸勸?”
吳潤垂眸,嘴角浮現笑意:“公主待駙馬一片情深,奴婢自知阻攔不了,又何必多言。”
陳敬宗:……
主仆倆一起給他灌迷魂湯是吧?
“你們先退下,我有話單獨與公主說。”
煩躁過後,陳敬宗突然道。
吳潤看向公主,見公主點頭,便帶著朝雲、朝月出去了。
陳敬宗關上門,轉身,一直來到華陽麵前。
華陽聞到他一身的血氣與汗味兒,甚至還有灰土的氣息,亂七八糟地混合在一起。
她拿帕子捂住口鼻,仰頭瞪他。
陳敬宗忽地抓起她的雙肩,輕而易舉地將人提了起來。
華陽驚得手裡的帕子都掉了,努力保持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讓他盔甲上的血汙弄臟自己白色的衣裙。
“你做什麼?”她生氣地問。
陳敬宗看著她白白嫩嫩牡丹花似的臉,喉頭一滾,啞聲道:“你為了我,連外麵的危險都不怕,還怕這一點臟?”
華陽:“這根本就是兩回事!”
陳敬宗:“我不管,你隻說回不回京,你不回,我會被你的一片情深感動,我一感動,就會忍不住親你。”
說著,他漸漸靠近華陽的臉。
華陽使出全身的力氣推他。
陳敬宗直接將人勒入懷中,緊緊束縛她的雙臂:“再問你最後一次,回不回?”
華陽已經顧不得身上的裙子了,對上他威脅的眼,再看看他灰撲撲的臉,華陽咬咬牙,視死如歸地閉上眼睛:“你想親就親吧,總之我不會回去。”
陳敬宗:……
他真想親,卻也真的怕她會吐,以後再也不肯給他。
這一仗,陳敬宗徹徹底底地敗在了她手裡。
既然說服不了她,陳敬宗隻好在縣城多耽擱了一會兒,等華陽帶著朝雲、朝月坐上馬車,陳敬宗再騎馬跟在旁邊,陪著她一起朝大軍駐紮的方向走去。
才是午後不久,烈日暴曬,地上的野草都蔫蔫的。
臉上又有汗水淌下來,陳敬宗也懶得去抹,隻朝她的車窗看去。
嬌氣無比的公主,突然不怕吃苦也要隨軍,陳敬宗越想越覺得不對。
她是有些奇怪本事的,仿佛能未卜先知,當然不是什麼事都如此,譬如她若早能未卜先知他是什麼人,當初就不會答應太後的指婚。
陳敬宗隻能根據先前的經驗,猜測這次平叛肯定會發生一樁大事,一樁她不惜委屈自己也要改變的大事。
誰值得她如此?
陳敬宗的腦海裡,接連浮現幾張麵孔,有老有少。
他暗暗攥緊韁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