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在暗中思索的事,也正是容辭要考慮的事。
此刻她與顧宗霖二人正走在回三省院的路上,一路上都在努力回憶這幾年將會愈演愈烈的世子之爭。
其實說實話,容辭雖對顧宗霖的一切都頗為詬病,逮著機會就想要挑毛病,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隻要不涉及那個女人,在某些方麵他的人品確實是值得肯定的,比如他雖然有能力將兄長排擠的徹底失去地位,但他卻真的從沒想過奪取世子之位,遇到兄長總是習慣退讓,為了讓顧宗齊放心,他明明武藝出眾,卻從不碰恭毅侯府賴以起家的軍功,而是走科舉的路子,希望不靠家裡的爵位也能走出一條路子來。
不幸的是,他沒有要爭位的想法,但他的那位看上去溫潤如玉、與世無爭的好哥哥卻早已將他視為假想敵,欲除之而後快了。
顧宗齊看似翩翩病弱佳公子,見人三分笑,從不與下人為難,顧府內外都覺得他是個無比溫柔的人,但實際上常年的病痛,父親的失望忽視,弟弟逼人的優秀,這些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折磨得他的心靈早就扭曲了。
他無疑也很聰明,但限於身體原因不能常在外走動,更無法習武修文,踏入仕途,從小接觸的都是些內宅之術,手段也隻在後宅小道著手,從不走陽謀正道,但就是這些小道在之後的幾年讓他們二房防不勝防、頗為困擾,畢竟誰也沒想到這些麻煩都是一臉風光霽月的顧宗齊想出來的,也就談不上破局了。
直到五年後發生的那一係列陰差陽錯的事,而最後一擊幾乎要了容辭半條命,這才讓她反應過來顧宗齊在這裡麵做了什麼——事情一開始是巧合,但中間的推動和最後的毒手確實是他一手謀劃。
那個時期容辭先經曆了喪母之痛,和顧宗霖決裂,鎖朱斂青被趕出府,又失去了……第二個孩子,憤怒之下忍無可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動了陰謀手段,一出手就料理了這個仇人,也算是有仇報仇有怨報怨了。
唯一可惜的是這間接便宜了顧宗霖,使他沒臟手就輕而易舉的得到了世子之位,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何更況那時候容辭已經隱隱想明白了——她和顧宗霖其實早就兩不相欠了,他騙婚,她失貞,如果這不足以償還她的隱瞞,那五年來她的殷殷照料、千依百順,五年後他的不信任,那個沒來得及察覺就失去的孩子,這些種種種種也足以抵消了一切恩怨了,他們兩個是豁子吵嘴——誰也彆說誰,老死不相往來才是最好的結局。
不過這都是以前的事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看看有沒有辦法利用這種局勢來解眼下困局……
容辭正想得入神,不防聽見顧宗霖突然說了一句:
“你不該說那句話。”
她一下子沒反應過來:“什麼?”
顧宗霖揮手讓下人們退去十幾步才又開口:“你不該把話題引到大嫂頭上,這會讓大哥大嫂難堪,悅兒也下不來台。”說著他微俯下身,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兒:“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還短,但我看得出來——你很聰明,那句話絕不是無意間說的。”
容辭與他對視數息,發覺自己對他的容忍度簡直下降了好幾個水平,居然聽了這麼不痛不癢的兩句話,就想扇他的臉,明明上一輩子不論顧宗霖說出怎麼難聽、充滿警告意味的話,她都能忍住,繼續做他逆來順受的賢妻的。
難不成沒了愧疚,她的耐心就這麼低嗎?
這麼想著,容辭二話不說就要扭頭走,可沒走兩步就被顧宗霖抓住了胳膊:“我說的話你不懂嗎?”
容辭回過頭來看著他,語氣涼薄道:“夫君,您的話既然不算數,我為什麼要聽呢?”
顧宗霖帶著怒氣和疑惑問道:“我說的怎麼不作數了?”
容辭半抱著手臂,好整以暇:“那我請問您,昨天新婚之夜,您與我說過什麼?”
顧宗霖想了想:“你是說我另有所愛,不與你圓房的話?”
“嗬,原來您隻記得您對彆人的要求,自己做出的承諾卻隻是隨口說說嗎?”她譏諷一笑:“讓我來提醒您,您說‘除了沒有夫妻之實,該有你的一分也不會少,你仍是名正言順的顧二奶奶’我記得沒錯吧?”
顧宗霖看著她沒說話。
“在您心裡,您的妻子就配被這樣對待嗎?被人冷嘲熱諷也隻能忍氣吞聲?”
顧宗霖估計頭一次遇到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的人,居然被頂的一時不知該怎麼反駁,被她緊迫的目光注視著,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含怒道:“三弟妹不是也說了一樣的話嗎?悅兒她也一樣什麼都不知道,隻是無心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