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王氏和顧悅再三謀劃, 進宮之事還是泡湯了, 不隻是顧悅, 這次想送女兒入宮為妃的人家統統都沒有得償所願。
這段時間除了馮杜之案外,其實各家私底下也多有勾心鬥角, 互相陷害之事, 每件事單獨截出來都是一場大戲。可等大家鬥的差不多了, 勝者想要摘勝利果實的時候,才發現人家紫宸殿穩如泰山, 就跟什麼也沒看見似的,沒有做出任何反應。
這些人這才坐不住了,慌了手腳之後病急亂投醫, 紛紛以後宮空虛、不利皇嗣綿延的理由上書, 請求陛下儘快選妃,被皇帝駁回後不甘心,又聯合了一些不怎麼得勢又不會揣摩上意的朝臣在朝會上特地提出此事。
謝懷章就端坐在龍椅上,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們群情激奮,越說越激動, 說到最後被夢中的利益衝昏了頭腦, 言辭間已經忘了自己是誰,開始有了逼迫的意思。
這時候謝懷章才開始發難,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摘了為首兩人的頂戴,期間一句辯解也沒容人留下,剩下的大臣不管有沒有參與此事都瞬間噤若寒蟬,在宣政殿的朝堂上跪了一地, 戰戰兢兢地請陛下息怒。
謝懷章也並沒有表現的多麼生氣,隻是不言不語的看著他們流著冷汗跪了將近一刻鐘,才若無其事的叫了起,之後便仿佛什麼也沒發生一般開始討論起了旁的政事。
經此一事,皇帝的態度表露無遺,朝中再也無人敢再聚眾成勢以逼迫天子納妃。
那些想要趁機投機取巧謀求利益的小人暫時消停了,但真正一心為公,不存私心的老臣卻也開始擔憂皇嗣問題,但陛下積威甚重,他已表態,到底無人敢於略其鋒芒,隻得壓下隱憂,期盼著現有的後宮妃嬪能有朝一日誕育皇子,也好使國本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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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進宮一事徹底沒了指望,王氏才真正開始慌了手腳,顧顯已經病入膏肓,眼看就要咽氣了,等他一死,他所有的兒女都要守孝二十七個月,這期間是嚴禁婚嫁的,而現在她還有兩個女兒尚未出嫁,顧忻還好些,除服後她還不滿十八歲,雖也有點晚,但好歹不算是老姑娘。
但長女顧悅卻是真的難辦,她今年十八歲,因為盤算著入宮的事,就一直沒有考慮婚嫁,作為未嫁之女已經算是年紀偏大了,再守上兩年多的孝……
這件事讓王氏頗為頭痛,想起當初不重視庶出的顧憐,草草的給她定親胡亂嫁出去,竟像是做了壞心辦好事一般。
她無奈之下隻得儘力照顧丈夫,期盼他能多撐一段時間,好歹等到女兒找好了人家成了親再說。
可是這世上的生死之事哪裡輪得到凡人插手。俗話說,閻王叫你三更死,無人留你到五更,在王氏和顧悅的日月祈禱下,這一任的龔毅侯顧顯還是在二月中旬逝世了。
這段時間容辭作為兒媳,也在顧顯床前服侍,看著這比上一世早死了三年的公公,心裡也有些複雜。
這幾年恭毅侯府的喪事辦的不少,雖然府中哭聲不絕,但內裡也算是井井有條,輕車熟路了。
這一次不同以往,容辭已經是名正言順的世子夫人,繼承人之妻,未來的宗婦。前麵沒有王韻蘭頂著,她也沒法子偷懶了,隻能老老實實的跟在王氏後麵,一同料理公公的喪事。
一位二品侯去世,也算得上是件大事了,朝中官員,各家勳貴都來治喪,期間溫氏也跟著許氏的人來過一次,母女兩個隻來得及說了幾句話,就因為雜事太多而分開了,也讓容辭有些遺憾。
不過忙也有忙的好處,容辭和顧宗霖兩個各有事做,她也不用費心去想如何才能避免跟他打交道。
好不容易辦完了喪事,吏部馬上便頒布了任命,命顧宗霖襲爵成為了新一任龔毅侯,容辭也成了侯夫人。
至此,為了與新主人的稱號相一致,府中眾人從王夫人開始依次更改稱呼,尊王氏為老夫人,顧宗霖為侯爺,容辭為夫人,三爺也順勢成了三老爺,孫氏也由三奶奶改稱三太太,下人們開始還是不習慣,想來要不短的時間才能完全適應,不再叫錯。
之後兩年多的時間全家都要守喪,其中的規矩也繁瑣複雜,顧宗霖已經當家做了主,就不能再推到彆人身上,隻能和身為主母的容辭商量。
兩人有一段日子沒說話了,彼此之間的氣氛像冰封住了一般,十分僵硬,隻得用最簡練的詞句將規矩定好就不再說話了。
容辭一直在等顧宗霖走,可是他不知為什麼就是低著頭坐在那裡,死活不動彈,既不說話也不離開,讓她什麼也沒法做。
她沒事找事,明明還不渴,偏要去沏茶,想著避開這種尷尬的氣氛。
顧宗霖見她突然起身,終於有了動作:“你要做什麼?”
容辭背對著他走到八仙桌前隨口敷衍:“給侯爺倒茶。”
她剛將茶壺端起來,就聽見顧宗霖在身後冷不丁的說了一句:“你是不是也記起了什麼?”
容辭的手略停了停,隨即繼續往茶杯裡倒茶,並沒有回話。
她自可以對他的話置之不理,但顧宗霖自己卻快要被那兩份互相交錯的記憶弄瘋了,他不能確定眼前的女人究竟是不是和他有一樣的遭遇,但她舉止態度確確實實和另一份記憶中有了天壤之彆——或許說,隻有她有變化,其他人還是一樣的。
這兩種記憶交織在他的腦海中,分不清熟前熟後,孰真孰假,就像是他都親身經曆過一樣真實,絲毫不顯得虛假。
既然它們所有的錯位分支都源於許氏,那她就一定也有不同之處,顧宗霖迫切的想知道她是否也有另一份記憶,隻是猶豫那一份記憶中她的所做作為實在讓他憤怒,也不知該如何麵對她,所以才一拖再拖,直到今天見容辭依舊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才終於忍不住出言相問。
容辭拿著茶杯走回來,低垂著眼將其中一杯放在顧宗霖跟前,接著便被他按住了手背:
“你是不是也有另一世的記憶?”
容辭其實早就覺得瞞不了他,若顧宗霖真是和她一樣是重活一世之人,那他隻需對照自己兩世的不同之處就可以發現端倪,她隻是沒想到他能這麼直白的問出來,他哪來的這麼大臉呢?
她二話不說先把手抽了出來,“怎麼,侯爺這還看不出來麼?何必多此一舉的來問我呢?”
顧宗霖原以為她做了錯事,一定會想儘辦法遮掩,沒想到她竟然直接承認了,也是有些不敢相信:“你倒是理直氣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