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直勾勾的盯著圓圓, 神情十分奇怪, 不止容辭覺得不對勁, 連謝懷章都皺起了眉:“姑母?”
謝璿用力眨了眨眼, 接著潦草的行了個禮, 眼睛卻還在圓圓身上拔不下來。
容辭作為母親, 即使能感覺到這女子沒有惡意, 還是有些不安,連忙將圓圓拉回自己身邊抱了起來, 對著謝懷章道:“二哥, 我先回去了……”
謝懷章舍不得她走, 但看到她滿臉不自在, 手臂把圓圓抱的緊緊的,就知道留也留不住, 隻得道:“回去慢一點, 彆摔著你和孩子。”
容辭點點頭,最後看了眼那個奇怪的女子, 卻發現她的目光還是盯在圓圓身上,連一旁的謝懷章都不能分走絲毫注意。
等容辭回去了, 謝懷章微微皺眉道:“姑母,你這是做什麼?把人都嚇跑了。”
謝璿回過頭,她隨看著年輕, 但實際上已經是四十多快五十的人了,此時眼中帶著濃濃的怒意,看上去比謝懷章還要不滿幾十倍:“我做什麼?我還要問你做什麼呢, 陛下,你已經不是幾歲的孩童了,怎麼還這麼不知輕重,有了孩子不快些昭告天下,反而要藏到這犄角旮旯,你難道不知道皇嗣的重要之處嗎?”
謝懷章這才知道她誤會了,淡淡的解釋道:“您誤會了,這孩子的母親確實是……朕也確實將他視若己出,但他卻並非親生的。”
“你當我眼瞎嗎?那孩子長得和你那般相像,不是你的是誰的?”
謝懷章早知道圓圓長得和自己有些相似之處,以為謝璿也因為這個產生了誤會,不好跟她在此處爭辯,便帶著她回了謝園。
一路上謝璿的臉色都不好看,剛進門就撞見趙繼達見了鬼似的眼神,更是沒好氣。
趙繼達萬萬沒想到這位姑奶奶就這樣招呼也不打一聲就來了這兒,忙行禮:“請福安長公主安——”
謝璿滿肚子火正愁沒處發,聞言不耐煩地斥道:“滾一邊兒去!”
趙繼達等的就是這句話,立馬麻溜兒的想滾,可還沒走幾步,就又被謝璿叫住了:“等等,你且站住,本宮還有話問。”
趙繼達滿臉苦相,轉過頭來跪在地上:“殿下,您有什麼吩咐?”
其實趙繼達作為當今天子最得用的貼身內侍,本不該這樣怕一個長公主,但謝璿與孝成皇後是表姐妹,與她自幼一起長大,感情甚篤。她去世後謝懷章也多虧這位性情火爆的姑姑時時照拂才能平安長大,五六歲時貼身太監有意怠慢,導致他生過一場重病,當時攝六宮事的貴妃彆有用心,輕輕發落一番就算完事,還是福安公主脾氣上來,一通發作處死了那內侍,才替他討回了個公道。
而趙繼達就是謝璿那時候親自從小太監堆兒裡挑出來伺候謝懷章的,要是沒她,趙繼達現在還不知在宮裡那個角落掃地呢。
謝璿瞥了謝懷章一眼,冷哼道:“主子錯了主意,你們這些當下人的也不知道勸著些,竟由著他的性子來,可見是一群阿諛諂媚之臣,要麼就是廢物!”
趙繼達尚不知哪裡得罪了這位祖宗,上來就劈頭蓋臉的挨了一頓罵,真是一腔委屈沒處訴,卻又不敢反駁,隻得用眼神像謝懷章求助。
謝懷章道:“姑母,當真不是你想的那樣。”
謝璿仍是不信,問趙繼達道:“你老實說,陛下身邊帶著的那個一兩歲的小男孩兒是誰?”
趙繼達道:“什麼小男孩兒……哦!您說的是隔壁的溫小少爺啊……”
謝璿不可置信:“竟然還跟著彆人姓?”
這話沒頭沒尾,但趙繼達聯係前因後果,竟然聽明白了,隨即跟謝懷章一樣無奈:“殿下,這是您想茬了,那孩子不是皇子。”
謝璿更加認定他們主仆合起夥來撒謊,忍著將要爆發的怒火對謝懷章說:“陛下,你還叫我一聲姑姑,想來也記得當初的事,應該明白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害你的,怎麼這樣的大事反倒一意瞞著我,這是不信任我的意思嗎?”
謝懷章卻覺得說不清楚:“圓圓隻是碰巧跟朕有些像處,不過說是朕的孩子也沒錯,他便不是親生的……”
謝璿急道:“這是僅僅叫‘有些像處’?分明跟你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趙繼達不解道:“殿下,奴婢瞧著沒這樣玄乎啊……”
謝璿沒好氣道:“陛下早就成年了,那孩子才丁點大,這麼看當然看不出來,可他小的時候就是這般模樣,和那孩子幾乎一摸一樣,我還沒老到不記事的地步!”
謝懷章本來隻覺得謝璿是太盼著自己有子嗣所以想偏了,因此沒當回事,此時聽到她的話才突然覺得不對——
“姑母,你當真記得這麼清麼?”
謝璿見謝懷章的表情不像做戲,心裡也犯起了嘀咕,想著莫不是那個女子生了皇子卻瞞著他,於是認真思考過之後,斬釘截鐵的答道:“絕對不可能記錯,從你出生起,我幾乎每日都要進宮陪伴你母親,你小的時候長得什麼樣子我記得清清楚楚。”
謝懷章心裡咯噔一聲,本能的感覺這中間有問題,又下意識提出了彆的假設來反駁:“有沒有可能是……皇室的其他人……”
謝璿看他帶著少見的失魂落魄,便也信了他不知情的事,頓時又氣又憐憫:“不可能,你長得和你父母都有像處,你母親又單像你外祖母,她老人家隻有表姐一條血脈,這樣傳承下來,皇室中哪個孩子也不可能與你相似到那樣的程度。”
謝懷章閉上了眼:“可我自從被廢去太子之位後,再也沒有親近過……”
這事倒真的出乎意料,謝璿試探道:“真的一次也沒有嗎?是不是喝醉了或者……你忘了呢?”
他慢慢睜開眼,忽然想起兩年前為了逼宮一事趕回京,在途中發生的事。
那幾天三皇子陳王鑽了空子,把先帝軟禁宮內,一方麵與大皇子,也就是當時的太子謝懷麒對立,另一方麵派人去燕北暗殺燕王,但謝懷章卻早就得到消息,也意識到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便當機立斷秘密帶著人趕赴京城,又加急聯係京城早就準備好的部署和皇城守衛。
雖已經儘量精簡隨從了,可是北地軍隊調動,外鬆內緊,隨時準備裡應外合,多少露出了一點風聲,加上暗殺失敗,陳王自然能察覺出不對,一路探查又是一番周折,等接近京城時,最難纏的對手大皇子也得到了謝懷章將要進京消息,他絕不想落入前門拒狼後門迎虎的境地,又與這個二弟宿怨深重,出手更是狠辣。
過程很複雜,那幾日京城中各方混戰,城外也是天羅地網,謝懷章在激鬥中不慎被人在上腹捅了一刀,才勉強脫險,找藏身之地時又偏遇暴雨,在山中與屬下失散。
一開始他隻以為自己重傷失血,才會渾身發熱,可之後就能明顯感覺到身體上的不對勁,在雨中驚疑不定,猜不透是怎麼回事,加上還受了傷,隻能儘力保持理智,想再昏迷之前找到藏身之處,他那天最後的意識就是在此處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