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江獨發-(1 / 2)

從奉先殿出來後, 大禮算是已經完成了一多半, 容辭剩下的要做的都是在立政殿完成。

立政殿是大梁正宮皇後的居所, 曆代的中宮都在此地外攝女眷,內禦後宮, 它在大明宮的中軸線上,位於紫宸殿北首,兩處宮殿之間相隔的距離很短, 短到不需要轎輦都能很快到達,連布置格局都很相似, 立政殿除了比紫宸殿的規模稍小之外, 一應格局構造與後者幾乎一樣。

在後宮之中, 這是唯一一個有這樣格局的宮殿, 是皇後作為後宮之主享有的特殊待遇,與妃妾不同, 她代表著正宮之尊,名義上甚至可以與皇帝比肩。

立政殿的上一任主人正是謝懷章的母親,昌平帝的原配孝成皇後郭氏。

她薨逝之後, 貴妃小郭氏一直鉚足了勁兒想要得到中宮之位,後來她也的確如願以償,但是遷宮一事卻遲遲得不到先帝回應,數次旁敲側擊,甚至聯絡朝臣上疏皇帝,想要提醒他繼皇後還住在原來的宮殿,尚且沒有入住中宮, 但折子每次都被昌平帝留中,一來二去就沒見有下文了。

小郭氏又純是靠著先帝扶持才上的位,斷不敢因為反複提及這種事而惹他不悅,最後也就老老實實窩在側宮,成了大梁第一個未能入住立政殿的皇後。

因此這是近三十年以來,立政殿頭一次迎接新主人,一應布置陳設都是皇帝按照容辭的喜好與習慣親自挑的,他每日忙於政事,能硬生生抽出空來做這個,其用心可見一斑。

容辭此時就身處這象征著天下最尊貴的宮殿之一。

東暖閣已經被裝飾的紅通通一片,閣中設了大床,上麵鋪的繡了百子千孫圖紋的大紅被子,容辭穩穩坐於其上,周圍女官內侍等俱屏息凝神,不敢發出絲毫聲音,殿中擺設顏色都喜慶,但由於身處內宮,即使是帝後大婚這樣的日子也無人敢於違禮。

謝懷章現在與宗室們飲宴,要等應付完他們才能過來,容辭便依禮守在洞房,等候皇帝駕臨。

屋外傳來一陣笑鬨聲,容辭揮了揮手,讓正給她按揉脖頸的鎖朱先停下。

果然,眨眼間十來個婦人小姐結伴而至,說笑著跨過了東暖閣的門檻,打頭兒的正是容辭很是熟悉的福安長公主謝璿,她身後跟著的人從衣服製式來看,也都是謝氏的公主郡主,宗室王妃之類的。

容辭便要起身迎接,被謝璿快步走過來按了下去:“快彆,皇後坐著吧,你這一身也不方便。”

其實其他的女眷對皇帝都很畏懼 ,平時入宮時也不敢高聲說話,但今天謝璿打頭,她從小在宮裡行走就沒放低過嗓門,向來是隨著性子想怎麼說就怎麼說。更彆說她還是皇帝最親近的長輩,行事自然放鬆些,不需忌諱那許多。

“陛下過一會兒就能過來,我趁著這個空檔,帶著她們來讓你認認自家親戚。”

她這是好意,容辭便認真道謝:“多謝殿下掛心。”

謝璿彆有意味的道:“還叫殿下麼?”

容辭倒也乾脆,馬上改了口:“福安姑姑。”

謝璿這才滿意,隨即一一喚眾女眷上前來介紹:“這是韓王妃,這是齊王妃,這是巴陵公主……”

容辭不方便站起來,她如今身份又在眾人之上,女眷們就趁給她行禮的功夫打量這位新嫁入她們家的新娘子。

容辭並沒有覺得尷尬,而是大大方方的一一問過好,坐在那裡含笑任眾人打量。

這人的氣勢就是這樣,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她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畏懼羞澀,就輪到旁人不自在了,這些女眷好奇的目光不多會兒便不自覺的收斂了許多。

最後一個上前的是永康公主,她是開朗的性子,也不暗地裡打量,而是光明正大的湊起了近乎。

“不知皇嫂還記不記得臣妹,咱們之前在順娘娘的生辰宴上見過麵。”

容辭略一思索就想了起來:“是永康公主對不對?好久不見,你一向可好?”

永康公主點著頭,不由自主的摸了摸有點隆起的小腹:“我好著呢。”

容辭看她的動作一愣,旁邊的齊王妃似笑非笑的插了句嘴:“永康這是第三胎了吧,倒也是好福氣,女人麼,有孩子在身邊倒比有夫君還強些。”

氣氛為之一冷,這話要是私下裡跟小姑子說起來其實算不得錯,但是現在偏拿出來在皇後的新房中提起,便顯得不是那麼得體了。

眾所周知,皇帝的子嗣艱難,後宮嬪禦這麼些年也沒能為他生下一兒半女,唯有那個莫名冒出來的孝端皇後有幸生了一子,這孩子剛抱回來就受到了萬眾矚目,在資質性情還未可知的時候就被冊立為皇太子,連他那個不明不白的娘都一步登天,從一個邊關的平民之女一躍而上,竟然被追封為皇後,真是祖墳冒青煙都攤不上這等好事。

可是並不是所有人都有這個運道,皇帝子嗣本就艱難,能不能懷上純靠個人運氣,再說許後前一段婚姻持續了將近五年,一點動靜都沒有,最後還因為疑似不能生育被迫和離,她之後能有自己骨肉的幾率真的是太小了。

對著這樣的皇後說什麼對女人來說孩子有多重要,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專挑人的痛處戳麼?

永康公主對齊王妃正是沒好氣,自己本是來討好皇後的,經她這麼一說,好像是為了給皇後難堪似的,她早就知道自己那個在感情上淡的像水一樣的皇兄對許氏另眼相看,若是惹惱了她,自己在宮裡怎麼能有立足之地。

她瞪了齊王妃一眼,因為急於挽回,便上前說道:“這事有時也看緣分,有人成親五六年不生育,之後卻接連產子。”接著衝容辭一笑:“娘娘說不定馬上就能與陛下再添個小皇子了。”

容辭平靜的很,就這樣冷眼看著她們打機鋒,突然將頭一轉,對著門口的方向笑了:“太子,你怎麼在那裡,過來吧。”

所有人都是沒想到,連忙也轉頭看去。隻見皇太子殿下小小一個孩子,正從門後探出頭來,小心翼翼的往裡邊瞅,聽了皇後的話才扭扭捏捏的站了出來。

永康公主閉了閉眼,恨不得在自己臉上打一巴掌,太子自幼聰穎,現在已經是知事的年紀了,她剛剛在乾什麼?她在攛掇太子的繼母再生皇子!

眾人麵上不顯,但在私底下眼神亂飛,紛紛側目看向容辭,想要看她有什麼方法應對轉圜此事,讓太子不心生隔閡與她生分。

齊王妃更是一臉看好戲的表情——什麼皇子不皇子的事還沒影兒呢,皇後此事時最大的倚仗不就是太子與她親近麼,現在她又會怎麼辦呢?

與眾人腦補的不同,容辭並沒有什麼誠惶誠恐的害怕,趁其他人向太子低身行禮的功夫,她自然的伸手將圓圓喚到自己身邊,替他整理了一下衣領:“為什麼站在門口不進來呢?”

圓圓揚起臉:“父皇說您今晚忙的很,說不許我來打擾。”

他自然知道今天是什麼日子,也知道自己的母親就一直在宮裡離自己不遠的地方,他想見容辭,但也怕想他父皇說的給容辭添麻煩,便眼巴巴守在新房門口,偷偷來看望她。

容辭不禁又憐又愛,撫著他嬌嫩的臉頰道:“你統共就這麼大點的人,哪裡就能添多大的麻煩。”

圓圓一聽就樂了,不禁更加向容辭靠近,緊貼著她的腿站著。

他們母子其樂融融,可驚掉了旁邊一地的眼珠子,目瞪口呆的看著新皇後與太子竟然真的處的想對真母子。

齊王妃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又對容辭和太子都有心結,心裡自然不甘心這事就這樣過去,便眼珠一轉,對圓圓說:“殿下,我們剛才在說皇後娘娘之後可能會給您生下弟弟妹妹呢,您歡喜不歡喜?”

容辭本不想在這大喜的日子跟這種混人計較,可沒想到還真有這種給臉不要臉,得寸進尺的人,她皺起眉頭就要開口,可是圓圓搶先道:“不要妹妹!”

齊王妃臉上喜色剛剛一顯,便聽太子又道:“孤想要個弟弟,”說著對容辭道:“母後再生個弟弟陪我玩好不好?”

不提齊王妃的臉色如何僵硬,謝璿倒是好奇道:太子,你跟姑祖母說說,為何不想要妹妹啊?”

圓圓瞥了齊王妃一眼:“齊王叔家的裕寧郡主好不講理,無理取鬨不說還總是欺負宮人,若妹妹都是這個樣子,那孤就隻想要弟弟。”

齊王妃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太子小小年紀竟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她的臉一下子憋成了醬紅色,又氣又羞:“太子……裕寧怎麼說也是你的堂妹,你怎麼能這麼說她。”

容辭覺得這個女人怕是覺得自己不跟她計較就是好欺負,竟然當著她的麵來算計自己的兒子,便冷哼一聲,麵上一直掛著的溫和笑容蕩然無存,竟有一瞬間讓人覺得與皇帝的神態幾位神似。

“齊王妃,這孩子也不是單單生下來就大功告成的,養而不教,同樣不配做母親。”

齊王妃不可置信的看著這個聽說很是軟弱的新後,嘴唇氣的直打哆嗦。

容辭看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依舊沒有心服,隻是今天是她大婚的喜日,可沒那個空閒替旁人管教王妃,便直接對著司禮監的太監道:“你們送王妃出去吧,”又對齊王妃道:“王妃還是先回去想想怎麼教導您的孩子,什麼時候想好了什麼時候再進宮罷,到時候再來挑彆人家的錯處也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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