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四(1 / 2)

謝懷章這一覺睡的久違的舒適。

他已經有好幾年沒能完完整整的睡上一整晚了, 每天批折子批到深夜, 直到整個人疲憊不堪了之後才就寢,可是明明頭疼的就要裂開卻始終不得安眠。

可這一次不同,他冥冥之中感覺到自己腦中一直緊繃的那根弦鬆弛了下來, 身體從上到下像是陷在了最細膩的綿綢中, 又舒適又放鬆,體內積攢的鬱氣與壓抑一夕之間似乎已經釋放了個乾淨, 整個人都帶著一種疏泄後的輕鬆。

很舒服, 但是就是因為太舒服了反而有些不對。

長時間難受壓抑的謝懷章反而對這種反常的輕鬆感到不習慣——美則美矣,卻讓人覺得不踏實。

他想擺脫黑暗, 但全身每一處器官都在抗拒著這種行為, 強烈的困意讓他廢了好大的勁兒才微微睜開眼。

還沒等他看見什麼, 手下觸及的手感首先讓他察覺到了不同尋常。

謝懷章向來習慣獨寢, 也從不招嬪妃伴駕, 可是這次他懷中卻像是緊緊環抱著什麼,觸感溫軟細膩, 手指微動在上麵劃過的時候幾乎能將人的掌心吸附在上麵,使人舍不得鬆開手。

他悚然而驚, 一下子清醒過來,隨即馬上看到了自己懷裡究竟抱的是什麼。

一個女人。

她臉埋在他懷裡還看不清楚樣子,從皇帝陛下的視角隻能看見她鴉羽一般烏黑的長發淩亂而隨意的披散在削瘦精致的後背上, 一直蜿蜒了好長才止,小衣上兩根細細的綢帶分彆從頸後和腰間穿過,在身後鬆鬆打了個結, 半遮半掩的隱現在黑發之中。

這樣的景象讓謝懷章罕見的呆愣了一瞬間,也十分反常的沒有立即暴怒的將人推開,就在這時,這女子似乎察覺到緊摟著自己的懷抱變得有些僵硬,不悅的貼著他的胸膛喃喃的念叨了幾個字。

謝懷章的身體像是不聽使喚,有自己的意識似的動也動不了,眼睜睜的看著這女子挨的自己更緊了,雪白纖細的胳膊就這樣搭在他腰間,用頭枕著他的肩膀睡的更加熟了。

過了好半晌,他僵硬的肢體漸漸能控製,他試探著剛要動作,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尖銳的哭聲。

應該是兩個聲音同時在哭,一邊哭一邊叫,此起彼伏,吵得人腦仁直跳。

懷裡女子可能被這聲音嚇了一跳,渾身抖了一下,謝懷章驚疑的發現自己的第一反應竟然是用手輕拍女子的脊背,像是在安撫她似的。

——這不對……

謝懷章止住手裡的動作,心裡冷靜的思考著這不合常理之處。

這時候,枕在他手臂上的女子卻微微揚起頭,皺著眉頭輕輕抖了睫毛,慢慢睜開了眼睛。

一雙像是琉璃一般清澈又剔透的眸子。

謝懷章怔怔的看著這眼睛,竟覺得心臟“砰砰”跳動的聲音震的耳膜發脹。

這不正常——

他清楚的明白這一點,可是視線卻緊緊的粘在女子臉上,撕都撕不開。

女子自然沒覺得有任何不對,她呻/吟著捂了捂耳朵,片刻後卻認輸般的放下手臂撐在床上,一邊嘟囔著“這兩個小魔頭”一邊半坐了起來,長長的頭發從肩上順落下來披散在背上。

謝懷章不由自主的抓住了一縷,嘴裡低聲喚道:“阿顏……”

他一驚——自己明明不認得這女子,為什麼會……

女子回過頭一笑,接著俯下身來,自自然然的貼著謝懷章的臉在他唇邊印下一個吻。

謝懷章反射性的攬住香肩,輕輕抿住了她的嘴唇。

像是天經地義一般自然,兩人接了一個溫柔無比的吻。

之後女子略微抬頭,微微熏紅了一張秀麗的臉龐。

謝懷章心中幾乎什麼都記不起來,隻能這樣盯著她柔和的眼睛。

“娘娘……娘娘恕罪,兩位殿下他們……”隔間中乳母惶恐的聲音傳來。

容辭無奈的歎了一口氣,直起身子找到了昨晚胡亂扔到了床邊的裡衣,邊飛快的穿上邊道:“我去哄哄他們,你先不用管了,這兩個調皮鬼見不到我不會罷休的……”

身後沒有動靜,容辭轉過頭來,看見謝懷章怔怔的看著自己,卻一聲也沒吭。

容辭將頭發從衣服裡撥出來,疑惑道:“二哥?”

謝懷章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用略帶沙啞的道:“……沒什麼。”

容辭也不深究,她急著去看孩子,沒多在意謝懷章略微的反常,匆匆下了床,汲著睡鞋都來不及穿好就出了門。

過了幾息,謝懷章才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坐起來抬眼環視了一周。

這不是紫宸殿。

幾乎都不用細看,謝懷章就能斷定這不是自己居住了幾十年的寢殿。

此處不像紫宸殿一般刻板,那邊到處都是晃眼的明黃色,陳列擺設中規中矩,處處符合一個帝王寢殿該有的嚴肅富麗,不多一件也不少一件,不像是休息的地方,反倒與宣政殿的風格如出一轍。

可是這裡卻全然不是如此,即使現在天光還沒大亮,也能在僅有的光線中看到處處清淡雅致的色彩,偶有皇室專有的顏色也隻做點綴,花瓶、屏風等擺件並非製式,而各有不同,風情各異又不突兀,看得出是主人費了心思細細挑選。

有些東西,用了心和沒用心,幾乎一眼就能看出區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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