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七(顧宗霖番外,不喜勿入)(1 / 2)

容辭(重生) 一寸方舟 12201 字 6個月前

顧宗霖坐在馬車中捏了捏自己的額角,他剛剛從都察院中出來,隻覺得腦中嗡嗡作響。

作為剛剛晉升為四品僉都禦史的青年才俊,顧宗霖本該春風得意,風光無限才是,畢竟他才剛過二十五歲,已經升到了這個品級,雖還算不得前無古人,在本朝也算的上十分少見了,這不僅說明他自己確實能力非凡,還聖眷優渥,至少是入了聖上的法眼。

可惜顧宗霖生性冷漠固執,不愛與人交往,雖然文武具才,但對於文職上這一些彎彎繞繞總是在心裡很不耐煩。

之前在翰林院還好些,那邊讀書人雖多,到底清靜些,不像現在,官職雖然升了,但人情世故要比之前棘手十倍,這讓顧宗霖更感心裡疲憊。

有一方麵的才華不一定有做這事的興趣,顧宗霖是相當聰明,未及冠便考得了一甲的榜眼,但他身體中流淌的還是先祖所傳的武將的血液,他不耐煩這些以言語殺人的波詭雲譎,更想的是真刀真槍的去拚一個前程。

若是當初沒有走科舉這條路子……

顧宗霖的腦子裡剛剛出現了這一點點念頭,但卻馬上想到了大哥蒼白的臉色和父親左右為難的表情。

他終是閉上了眼睛——罷了,既然已經走了這條路,就不要再做無謂的抱怨了。

顧宗霖心裡卻覺得憋悶極了,伸手將車窗簾子掀開想透透氣,卻正巧看見馬車將要駛過一處商鋪,他一頓,隨即敲了敲馬車,出聲道:“朝英,且住一住。”

馬車慢慢停下,顧宗霖利落的跳下來,向著鋪子的大門走了進去。

朝英在他身後納悶的抬頭看了一眼這裡的的匾額——薈銀樓。

他更摸不著頭腦了,這不是京城裡有名的銀樓嗎?專門買金銀玉器首飾的地方,今兒二爺這是又有什麼注意,這侯夫人的大壽不是還沒到呢嗎?

這薈銀樓能在京城這地方紮根自然有一套,它地方寬敞,裝飾的很精巧,確實是達官顯貴,女眷貴戚們看得上眼的地方。

薈銀樓的夥計也很有眼色,飛快的上前殷勤招待:“這位大人需要什麼物件?”

顧宗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女子用的首飾……”

夥計一邊引著他往前走,一邊問道:“您這是替令堂,還是夫人買的?”

“給……夫人。”

“你真是個好夫婿。”夥計豎著大拇指一個勁兒的誇:“男人嘛,就該對娘子好一些,要不然人家嫁給咱們圖啥呢您說是不是?”

顧宗霖聽了卻滿心的不自在,不禁抿起了嘴唇。

等到看到了成排的首飾,夥計道:“這都是最好的料子雕的——您看這金簪合不合心意?”

顧宗霖認真的打量了一番,這簪子確實是上品,但不知怎麼的,他突然想起上次覲見皇帝時,恰好碰上登州府進獻來了一批貢品,頗多金器,其中一支金簪雕琢的巧奪天工,精美無比,讓人見之難忘,看了那種上上品之後,再看旁的,顧宗霖總覺得都是俗物。

見他麵上不為所動,夥計便知道這是看不上眼了,便又取出了些壓箱底的玉器:“您看這些呢?”

顧宗霖這次一眼就看中了其中一件白玉鐲,玉石是上好的羊脂玉,觸手生溫全無雜質。

夥計道:“大人果真好眼力,這鐲子玉料極好,戴在尊夫人手上一定錦上添花,您看這尺寸可合適?”

顧宗霖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他想著容辭皮膚極白,一節皓腕伸出來本身就像是一塊無暇白璧,配這鐲子一定相得益彰,可是她最近因為嶽母的喪事卻削瘦了不少,鐲子戴在她腕上是有些大了。

他微微出神,隨即卻果斷的道:“就這個吧。”

即使現在稍微大了,過陣子把身體養好,一定非常合適。

*

顧宗霖回了侯府,先去給恭毅侯顧顯與母親王氏請了安,這才回了三省院。

朝英本以為他會直接回前院的書房,誰知人家卻直奔後院而去,不禁納悶心道,這二爺最近是哪根筋不對,怎麼有事沒事找理由往二奶奶身邊湊。

這邊顧宗霖拿著那個首飾盒,一陣風似的到了正房門口,卻突然頓了一下,手掌放在門框上,踟躕了半天才慢慢將門推開。

容辭在西次間中。

顧宗霖腳步很輕,撩開簾子向裡看去,隻見自己的妻子正斜坐在榻上,倚在窗台上呆呆的向外看。

其實深秋見涼,窗戶封的很嚴實,也看不見外頭的風景,顧宗霖知道她這是心中存了事。

容辭若有所覺,回過頭來看見是顧宗霖回來了,她一愣,隨即從榻上站起來:“二爺回來了……”

這句話說完,她咬了咬嘴唇,垂下眼去,不再吱聲了。

顧宗霖知道原因。

今天一早本來還好好的,但是早晨去請安的時候一時沒留神,就發現容辭跟大嫂小王氏起了衝突,說是衝突其實也不儘然,似乎是容辭做錯了什麼,正被大嫂訓斥。

顧宗霖顧念顧宗齊身體不好,對常年照顧大哥的嫂子頗為敬重,見此情景也沒問原因就以為她年輕氣盛,有哪裡沒做到,這才招致大嫂不滿,便略說了妻子幾句,教她也一定要敬愛兄嫂。

容辭從來溫順,當時當著侯夫人也不敢反駁,但顧宗霖還是看出她心裡有不舒服,還想著當麵訓子背後教妻,等下午回來時再跟她講講道理,誰知出了門後,朝英才在私底下告訴他今早上其實是小王氏故意發難,顧宗霖猜想原因也不外乎是妯娌之間雞毛蒜皮的小齷齪,總之容辭並無過錯,其實是被冤枉的。

他無緣無故說了妻子一通,說完了這才知道是錯怪了人,自然心有悔意,現在見她對著自己的神色十分不自然,卻不知道該怎麼彌補好。

他不自在的扭了扭手腕,然後自己解開了披風上的係帶,容辭見狀,先是略微猶豫,隨後還是走上前來替他將披風和朝服脫下來,又進臥室將他這幾日放在這裡備用的家常衣裳拿出來伺候他穿上。

顧宗霖見她細心的幫自己係扣子,麵上也沒表現出什麼不滿,但是就是一句話也沒說,沉默的很,就知道她心裡還想著早上的事。

顧宗霖雖然性格有些冷峻,但還不至於自己犯了錯硬找理由扣在旁人頭上,但即使如此,依著他的性子叫他主動認錯道歉,卻未免也太難為人了。

趁著容辭轉身將官服搭在屏風上的功夫,顧宗霖摸了摸袖子裡的盒子,輕咳了一聲,將之拿出來放在炕桌上,木質的盒子碰到桌麵發出了清脆的聲音。

容辭回過頭來見著這東西愣了一下,抬起頭詢問似的望向顧宗霖:“二爺,這是……?”

顧宗霖偏過頭去,做出一副雲淡風輕混不在意的樣子:“在街上看見了,覺得還看的過眼,順手就買了,你瞧瞧合不合適吧。”

容辭抿了抿嘴唇,慢慢伸過手去將盒子拿起來打開。

一隻溫潤潔白的玉鐲靜靜地躺在其中,枕著暗紅色的綢布,顯得格外漂亮。

容辭低著頭,隻能見到她纖長的睫毛在抖動,卻叫人看不見絲毫表情。

她將盒子原樣闔上,輕聲道:“叫您破費了。”

顧宗霖見她沒有任何表示,不禁深吸了口氣:“你帶上試試,若不喜歡自己再去換旁的來。”

他的話容辭從來沒有拒絕的時候,於是略頓了頓,便依言將桌子取出來戴在了左腕上。

她轉動著玉鐲,伸出手腕道:“是合適的。”

顧宗霖嘴角微動,忍不住露出一個微笑來,卻又馬上止住,恢複了麵無表情。

果然如他所想,這白玉的顏色正配容辭,隻是她的腕子太過纖細,顯得手鐲略有些鬆了。

容辭剛要褪下來,卻見顧宗霖的眉頭驀地皺了一下,像是有些不悅,不由得停下了動作,向他看去。

顧宗霖眼睛看著彆處,,淡淡道:“既已戴上了,又何必再放回去。”

容辭手指微頓,之後隻得將手腕垂下,點了點頭:“謝謝您費心,這玉鐲很好。”

顧宗霖滿意的頜首,又走到書桌前拿起桌上的紙張:“是你在練字麼?”

“說不上練字。”容辭跟過去:“胡亂抄寫幾首前人之作,打發時間罷了。”

顧宗霖仔細讀了讀,見是幾首古詞,多為悼亡之作,便知道她仍在為母親去世而難過。

這幾年過去,他總算通了一點人情,不再見著人家的字就點評一番將缺點道儘,而是先安撫道:“你近來書法頗有進益。”,之後便提起毛筆來。

即使容辭現在情緒仍然有些低落,也記得本分,立即將清水倒進硯台,將墨汁研好預備丈夫使用。

顧宗霖沉吟了一番,之後就筆下不停的在容辭摘抄的詞句旁也提了一首詩

以他的才學自然不需像容辭似的引用先人之言,他隻是稍一思索,一首用詞精妙、引經據典又不乏真情實意的詩詞便躍然紙上,便不是七步成詩,也差不到哪裡去了。

容辭低頭一看,隻見這首詩正是用春光比喻人生,勸人莫要沉浸於往日哀傷,以免哀毀過度,讓親人逝者一並擔憂。

這首詩題在容辭所寫的傷感之詞旁,自然是有所用意,可是即使這段日子顧宗霖對她多有照拂,容辭也萬萬沒想到他竟能放下架子,專門作詩來安慰自己……

她睜大眼睛看著顧宗霖,嘴唇微微顫抖,卻不知該怎麼感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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