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半山莊園。
林逸秋在打理他的園圃,花園裡種滿了各式各樣的蘭花,顯得清幽空遠。
“林老很喜歡蘭花。”
一名年輕的學生站在他身邊,輕聲說道。
“蘭之猗猗,揚揚其香。”林逸秋走了幾步,給一株蘭花澆水。
學生跟了上去,驚訝地認出了這株蘭花,刻意放低的音量也忍不住高了幾分:“這是……素冠荷鼎?”
素冠荷鼎葉姿婆娑,花色呈白色,如同美玉天成,數量極其稀少,市價在四百萬以上。
他隻在蘭園看過這種蘭花,是蘭園的鎮院之寶。
可林逸秋卻輕描淡寫地澆著水,似乎隻是一株普普通通的蘭花。
“您打理得真好。”
學生真心實意地誇讚。
“名貴的蘭花需要修剪。”
林逸秋頓了頓,拿起了花剪。
*
柯裡斯,天台之上。
槍的扳|機即將被扣動。
而就在兩千米之外的高樓,黃伯占據了製高點,晃悠悠地架起了一把巴|雷特M82A1狙|擊槍。
——被譽為重|狙之王的一把槍。
命中者非死即傷。
他摘下眼鏡。
無比清晰的畫麵浮現在他眼前。
“他能行嗎?看著視力不太好的樣子,這可是超遠距離狙擊。”
在他身後,有人在小聲議論。
扳機扣動——
子|彈以近千米每秒的速度,裹挾著風聲奔襲。
接觸到目標的一瞬間。
血肉在空氣中炸開。
像是絢爛的煙花。
然後是下一個——
議論聲戛然而止。
隔了好久,另一個人才小聲地回答:“你知道他是誰嗎?”
“是誰?”
“二十年前,小陸先生被東南亞的匪徒綁架,警|方也不敢插手,他一個人一手提著一把槍,一手抱著才七歲的小陸先生走了出來。”
那人的聲音不禁帶了幾分懼意。
“竟然是他。”
黃伯仿佛沒聽到他們的議論般,戴上眼鏡,走下了樓。
他還得去菜市場買點野莓做沙拉。
而聽到槍響的那一刻,畫市驟然喧鬨起來,大多數人驚慌失措地逃開,少部分人好奇地仰著脖子看熱鬨,交通陷入了混亂。
陸慎行上了車。
應關霄坐在車上,關上車門時仍心有餘悸:“國外也太危險了吧。”
隨著車門的關閉,喧嘩聲隔絕在車外。
陸慎行隻是垂下眼。
*
季維一個人在酒店的房間裡等待。
隻是等待。
心頭湧起來的莫名心慌讓他什麼事也不想做,就連畫畫也不想畫。
說好的很快就回來。
他一直等到快一點,陸慎行才回來。
聽到門被打開的一瞬間,他飛快地下床,走過去擔憂地問:“是出什麼事了嗎?”這麼晚才回來。
陸慎行伸手攬住他窄瘦的腰,把他抱入懷裡,下巴輕輕地擱在他腦袋上,輕描淡寫地回答:“沒什麼事,隻是堵車了。”
他才終於鬆了口氣,也慢慢地抱住了陸慎行。
就在這個時候,房間的門被敲響,傳來有節奏的敲門聲。
傳來向導阿萊的聲音:“陸先生你在嗎?阿曆克塞帶了畫想見您。”
阿曆克塞?
季維想起老頭給他的紙條,他女婿的名字也叫阿曆克塞。
他疑惑地望向陸慎行。
沉默了一陣。
男人似乎在考慮要不要告訴他,最後還是輕聲開口:“你看了就知道了。”
陸慎行打開門,阿曆克塞跟著阿萊進了房間,懷裡抱著一幅畫卷。
阿萊自覺地退出去。
房間裡隻留下三個人。
阿曆克塞在酒店的方桌上展開畫卷。
是一幅風景畫。
但給季維的感覺很熟悉,像在哪裡見過,他腦子裡忽然想起逸秋美術館裡的那幅畫。
“謝謝你們在機場的幫忙,請原諒我之前的冒昧。”阿曆克塞不好意思地說道。
“這幅畫是我父親留給我的,所以不願意出售,但我想作為禮物送給你們,當作是微不足道的感謝與道歉。”
“畫作的主人是誰?”
陸慎行隻問了一句。
“一個不會說俄語的中國男人。”阿曆克塞回憶著。
“他的頭發亂蓬蓬的,看上去瘋瘋癲癲的,可一雙眼睛卻很明亮,他待在自己的木屋裡哪兒也不去,也不和任何人交談,我父親看他可憐,偶爾會給他送吃的去,這幅畫就是他送給我父親的。”
那個中國男人說不定是葉朗。
季維在心裡默默想到。
他以後也會那樣嗎……
想到這個可能,他淡色的瞳孔微縮。
——控製不住地。
他下意識想逃離這個房間,但陸慎行卻靜靜地握住了他的手,像是被一片溫柔包裹著,他才壓製住不安,緩緩吐出一口氣,繼續沉默地聽著。
當阿曆克塞結束了說話,陸慎行看了一眼少年,語氣如常地問:“能帶我們去嗎?”
“可他已經死了。”
阿曆克塞又補充道:“餓死的。”
*
林逸秋收到了一個電話。
他放下修剪蘭葉的剪刀,什麼也沒說地站著。
“老師,出什麼事了嗎?”
學生稍稍有些不安。
“我隻是——”
“想起了一個人。”
林逸秋忽然說道:“他是我見過最有天賦的學生,我相信他的名字會在藝術史上留名,我隻大他七歲,像是對待親弟弟一樣對待他,什麼都給他最好的。”
“然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