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1 / 2)

秘密 若花辭樹 6930 字 8個月前

顧樹歌死了。

在回家路上出的車禍。

她現在就站在自己的屍體邊上。她的屍體以奇怪的扭曲姿勢趴在血泊裡,不遠處掉了一隻她的鞋子,黑色的高跟鞋,是她最喜歡的一雙,今天特意穿的。

撞了她的那輛車停在前麵,車胎下壓出一條暗紅的轍,上麵還有一些白色粘稠的東西,不知道是肉碎還是人體組織一類的。

顧樹歌茫然地看著,四周漸漸聚起人,肇事車輛上跑下來一個中年男人。那男人驚慌失措地跑到屍體三步遠的地方,腿一軟,跪在地上,汗水大滴大滴的從額頭上掉下來。

現在是冬天呢。顧樹歌有些不合時宜地想。

男人顫著手往口袋裡掏手機,這麼簡簡單單的一個動作,他好半天才成功,一手握著手機,一手伸出食指在屏幕上慌亂地戳。

這個男人很膽小,他的手一直在抖,幾乎連手機都拿不穩,他的眼睛赤紅的,布滿血絲,他的衣服皺巴巴,袖口臟兮兮的,頭發又亂又油,像是很久沒洗過了,一看就知道是個為生活奔波的勞碌人。

顧樹歌也不知道都到了這個時候她怎麼還有閒心觀察得這麼仔細。可事實就是,她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局外人,雖然她認得出來,地上躺的那具被撞得稀爛的屍體就是她。

肇事司機斷斷續續地跟電話那端說明他們所在的位置,他說幾個字就停下來抽一口氣。他好像都要哭出來了,顧樹歌心裡想。哪怕是他撞死了她,她都忍不住想要同情他。

圍觀的路人或竊竊私語,或隻是靜默地看,許多人都顯出不忍目睹的神色,捂起眼睛,轉過頭去。

她屍體的狀況確實糟糕,糟糕到都不用走近,看一眼就知道肯定沒氣了。

肇事司機跪在地上,捂著臉哽咽地落淚,顧樹歌隱約辨認出,他含糊的聲音反複地在說:“我殺人了、我殺人了。”

他殺人了,他撞死了她。顧樹歌能意識到這件事,但她有點理解不過來,如果她已經死了,那現在她是什麼?

她能聽到聲音,能看到畫麵 ,她甚至還能動,和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彆。

顧樹歌抬起步子,很慢地走出一步,她想要過去看看那具屍體。她確定這就是她。她穿著她的衣服,有著她的容貌,邊上還有一個爛掉的蛋糕盒。這是她不久前從烘焙店取的蛋糕,今天是沈眷的生日,生日蛋糕是她提前了兩天訂好的。

她想要給沈眷一個驚喜。

隻是現在看來,這個驚喜應該是給不成了。

顧樹歌平靜的心情終於有些亂了。

她又走出一步,打算弄清楚究竟是怎麼回事。警笛聲從遠到近,響得人心煩意亂,四周的路人都避讓開去,一連串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顧樹歌停下腳步,轉過頭,一群穿著白大褂的人朝她小跑著走來。

顧樹歌下意識地就想要往邊上讓一讓,但醫生們來得太急,她避讓不及,眼看就要撞上了。

顧樹歌猛地屏住了呼吸,如果她還有呼吸的話——醫生們從她的身體裡穿了過去。

警笛聲,腳步聲,周圍人群的竊竊私語,忽然緊密交織,在顧樹歌耳邊嗡嗡作響,她的眼前天旋地轉。

醫生跑到她的屍體前,最前麵的那一個彎下身,用聽筒聽了一下她的心臟,幾乎是在剛一碰到的瞬間,他就對身後的同事們搖了搖頭。

醫生們見慣了生死,他們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在警方的允許下,公事公辦地讓到一邊,讓警方的人上前取證。那動作熟練得仿佛已經經曆過無數起類似的事故。

顧樹歌低頭,看自己的手心,她終於發現了她的不同。她是一個虛影,就像是全息投影在空氣中的影像,能看出她的樣子,卻沒有實體。

她的身體很輕,確切地說,她感覺不到自己的重量,輕飄飄的,像是隨時會消散。

那她現在是什麼?鬼?魂魄?

警察在周圍拉起了警戒線,有一個警員在拍照,還有兩個警員在屍體邊上忙碌。肇事司機被控製起來,他還捂著臉在哭,啜泣的聲音聽得顧樹歌心煩。醫生把她的屍體抬上車。

顧樹歌不知道怎麼辦,她還不能接受她已經死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脫離了肉體,人的情緒會變淡,情感會減弱。她心裡很慌,但這種慌是抽象,她弄不明白在慌什麼,隻是一味地發慌。

四周的人還在竊竊私語。“車禍”、“可憐”之類的詞彙不斷地灌入她的耳朵,成了滿篇雜亂無章的噪音,讓她更加煩躁。肇事司機被帶上了警車,有一個警察在說:“快弄清死者身份,通知家屬。”

顧樹歌聽到家屬兩個字,終於從一種遊魂的狀態中清醒過來,她感覺到心臟的部分抽疼得厲害。

沈眷。

她在心底喃喃地說。

屍體已被抬上了車,醫生們都坐了進去。

顧樹歌看了眼地上的血跡,身體中產生了一種本能,驅使她跟緊自己的屍體。她朝著救護車的方向走了過去。跟著擔架上了車。

在車門關上的那一瞬間,顧樹歌覺得仿佛有一道目光在盯著這邊,她轉頭看過去,隻看到一張張陌生人的臉。

司機從外麵關上了車門,顧樹歌的視線被阻隔。

“真可憐,還這麼年輕。”她聽到一個女醫生小聲地說。

另一個男醫生歎了口氣,跟著說:“趕緊想辦法通知家屬吧,也不知道該多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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