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全部都僵住了。顧家是豪門,豪門之事,都是公眾感興趣的。顧家父母離世突然,留下一雙未成年的兒女和一個視如己出的養女,這三人感情深厚,大家都知道一些。遺體遺失,能折磨到的人,整個世界,就隻剩下沈眷一個。
顧樹歌的心沉到了穀底。
太平間出現在眼前,門前依舊守著兩個人,但這回不是醫生,而是警察。
沈眷臉色陰沉,誰都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進去看看。”她說。
刑警隊離得近,接到陳行峰通知,立刻就出警了。所以他們要早到十幾分鐘。
沈眷到的時候,裡麵有幾個警察,在拍照取證,查看現場的痕跡。太平間不大,幾個警察往裡麵一站,就顯出擁擠了。沈眷讓院方的人都留在外麵,自己帶著林默和劉國華進去。顧樹歌不占地方,也跟著進去。
領頭的看到他們進來,就猜到是什麼人了。林默上前交涉,警察遲疑了一下,終究沒阻止。
劉國華看了一圈,還跟幾個警察有過交談。
太平間是每天打掃的,非常乾淨,地麵上隻有一樣不該有的東西——一束白日菊。
沈眷走過去,她沒有把花撿起來,隻是靜靜地看著。花是昨天沈眷從家裡的花房親手剪下的,但由於在冰櫃中,不僅沒有枯萎,還很新鮮,這時落在地上,被人踩過了顯出零落的淒涼。
顧樹歌容色沉凝,她看了花一眼,就知道這件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劉國華仔仔細細地把現場都查了一遍,連小角落都沒放過,又跟警方了解了情況。這時走過來,在沈眷身後,彙報他得到的信息:“太平間外麵一直有人守著,開始兩天是醫生,但是醫生本來就缺,院方就換了保安過來守,還是兩個人,挑得都是身強體健的退伍軍人,一天二十四小時,絕對沒有出現過門外沒人的情況。”
雖然院方非常儘心儘力,但並不是擔心出事,畢竟誰會這麼閒來破壞遺體?隻是礙著沈眷當日吩咐了,而且後麵她幾乎每天都會親自來一趟。
密室屍體遺失案。顧樹歌在心裡想。
劉國華遲疑著提出一個猜想:“我和警官們交流過,現場沒留下什麼有用的痕跡。會不會殺害顧小姐的人和偷遺體的,不是同一個人。”
顧樹歌立刻否定:“不會。”
“不會。”沈眷的目光還是沒有從花束上移開,她蹲下身,伸手拾起花束,“你說準了,是衝我來的。”
花都爛了,不是那種被人無意間踩了一腳的爛法,而是被人踩在腳下狠狠碾過的慘狀。凶手是故意的,他知道這束花是誰送來的。
劉國華也凝重起來。
“監控查了嗎?”沈眷問。
“有幾位警官正在查,我已經跟他們要了一份,可惜太平間裡麵沒有裝監控。”出於某種封建迷信和畏懼,太平間內沒安攝像頭。
沈眷點了下頭。
警方還在偵查,讓她進來已經算是破例,過了一會兒,就有一名警官過來,歉意地請她離開。
這邊不用說,一有進展肯定會通知她。而查案沈眷是不擅長的,留下來也是乾擾警察而已。
她離開現場,劉國華說:“如果您方便,可以整理一份可疑人物的名單給我。”
既然凶手是衝她來的,那麼她多少應該有些想法。
沈眷回到家,就進了書房,她拿了一張白紙,打算列出可疑人物。可她想了很久,腦海中出現了很多人名,卻沒一個能讓她確定的。
人在商場,得罪人的事是肯定少不了的。可商人逐利,卻不是狂熱的犯罪分子,謀殺小歌,引起顧氏內部動蕩,從而得到某些利益,還能理解,但為了折磨她去把小歌的遺體偷走,這件事是怎麼都說不通的。因為這樣做無利可圖,隻是情感宣泄而已。
沈眷單手支著額頭,手裡的筆放下了。除了商場上的競爭對手,她想不出彆的人,因為她除了工作,根本就沒有什麼休閒的消遣,她私底下,連朋友都沒有一個。
如果是衝著她來的,那麼小歌很可能是被她連累,可她竟然半點頭緒都沒有。她甚至連小歌的遺體都護不住,讓她亡靈都不得安息。
顧樹歌隻能看到,沈眷從提筆,到放下筆,閉起眼睛,神情疲憊。她不知道沈眷在想什麼。
幾個小時過去,天都黑了,沈眷沒有任何動作。顧樹歌看得揪心,她過去,碰碰她的肩:“姐。”手當然是從沈眷的肩上穿過去了。
“你在想什麼?是寫不出人名嗎?”顧樹歌問道。她知道在工作之外,沈眷是一個很忍讓的人,隻要沒有踩到她的底線,她都不會計較。隻是也沒人敢去觸碰這條底線就是了。
沈眷沒有聽到,沒有回應。顧樹歌沉默了一會兒,笑著說:“你是在想我的身體去了哪裡嗎?”雖然沒人提出,但所有人都知道,這具屍體哪怕被找回,也多半不成樣子了,一是因為屍體腐爛,二是既然為了折磨家屬,絕對不可能對遺體尊重。
“就是一具屍體,沒關係的,反正我也用不上了。”顧樹歌輕鬆地對著沈眷說。
一滴眼淚從沈眷的眼中滑落,墜在白紙上。
顧樹歌一頓,她的聲音輕了下去,低下頭,不敢看那滴眼淚:“真的沒關係……”
她話音落下,沈眷忽然抬頭,她眼睛裡還含著淚,淚光閃著驚訝,徑直地衝著顧樹歌望過來。顧樹歌嚇了一跳,愣愣地與她對視。
“小歌……”沈眷叫她的名字。她的眼前不再是一片空氣,而是一個隱約的人影,因為沒開燈,隻有窗外路燈映照進來的微弱光線,那個人影很淡,透明的,甚至還在輕微晃動,帶著股陰森恐怖的意味,看不清容貌。
可沈眷認出來了,她做夢都在想著她。
作者有話要說: 說我們顧有為連香灰都戳不動的都是魔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