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在顧氏有些年了, 對三年前集團裡的洶湧暗流有些了解。隻是那時候他還沒現在這樣接近權力中心, 具體的也不清楚。
現在提起, 是慶幸眼下的情勢平穩, 沈眷不在集團坐鎮也沒事, 放在三年前她生病一天不在集團出現, 內部的流言都能傳出十幾個版本。
他說完就走了。
留下的二人一鬼, 劉國華全然不知其中的內情,隻以為林默說的單純是三年前顧氏內部高層間關係緊張, 這是人家顧氏的家務事,他一個外人,當然隻當做聽不到,低下頭, 在平板上點了幾下。
顧樹歌當然知道沈眷和哥哥是三年前領證的,她其實奇怪過, 為什麼他們相處得這麼好, 卻隻是領證, 連婚禮都沒舉行, 但沒等她疑惑出一個說法, 四個月不到, 沈眷打電話給她, 讓她儘快回國, 哥哥重病彌留。
這個疑惑也就擱置下來了。
顧樹歌的記性特彆好, 剛剛林默的那句話, 她還能一字不差地複述下來。
現在公司事情也不多, 還好不是三年前,總有人刻意生事,您與顧先生聯姻,才找到把那些人徹底壓下去的機會。
這句話聽起來,就好像是,沈眷嫁給哥哥,主要是為了集團裡的事一樣。
顧樹歌這樣一想,竟然有點慌,她把這句話反複琢磨,在心裡翻來覆去地念了兩遍,又覺得是自己多慮,沈眷嫁入顧家才找到機會把那些人徹底壓下去,但並不一定是為了把那些人徹底壓下去,才嫁入顧家。
“那幾年,集團裡的元老、股東,都在捉我背景裡的缺陷,認為家族企業中,集團總裁這麼要緊的位置要麼親者居之,要麼能者居之,主張從顧家旁支裡找個親眷來擔任,或是外聘職業經理人。”沈眷突然開了口。
顧樹歌坐正了身子,豎起耳朵來聽。
這裡就沈眷和劉國華兩個是人,劉國華見她突然開口,當然以為是對他說的,連忙接話:“要外聘職業經理人,您的管理能力不遜於任何人啊。”
沈眷沒有轉頭看身邊的小鬼,而是對著劉國華,接著說:“股東的意見是我太年輕了,經驗不足,擔不起這麼大的責任。”
劉國華一聽就知道是高層不滿權力轉移。顧家老董事長過世時,顧易安十五歲,顧樹歌才八歲。集團大權落到了股東們的手裡,顧易安長大後,來拿回自己的東西,但那些嘗到甜頭的人早就把集團視為己有。
顧易安和沈眷花了好幾年,才扭轉情勢,但也隻是小勝,股東們挑剔沈眷的背景,隻是想爭集團總裁的位置,最好能換上好擺布的人。
這些事劉國華也有所耳聞,這時就笑著說:“他們盯的是總裁的位置,隻要上麵待的人不聽擺布,都能找到看不慣的理由。”
這些話,沈眷是說給顧樹歌聽的,她說完,強忍著轉頭的衝動,仔細感受了一下身邊那小鬼的動靜。小鬼坐得端端正正,動了一下放在桌子上的手臂。
沈眷有些不安,想,小歌是在聽,還是不樂意聽這些陳年舊事,不耐煩了。
指尖掐了一下手心,她定了定神,強作鎮定,說出最重要的一句:“當時好幾個大股東勾結,利用一個項目發難,準備第一步逼我離開,然後架空易安,我們商量後,發現唯一的對策,是結婚,先穩住我的位置,喘口氣,然後尋機反擊。”
而且那時候,顧易安的身體已經不太好了,隻是一直抽不出時間去醫院檢查。這一點,沈眷沒有說,說了,顧樹歌一定會自責。
顧樹歌的腦子已經亂成一團了,她從沈眷的話裡得出一個結論,是因為當時的情勢必須要結婚,所以他們才會結婚。
可她又不敢相信,畢竟哥哥向沈眷求婚,是在很久以前,那時候她還在國內,還時常去顧氏,並沒有發現情況已經緊急了這種地步了。
沈眷為什麼要說這個?她是,她是懷念哥哥了,還是要告訴她,他們的婚姻是有隱情的。
顧樹歌不敢肯定,如果是後者,哪怕她現在隻是一隻鬼,也一定會欣喜若狂,可萬一是前者呢。
她一麵對自己說,沈眷做事肯定有目的性,不應該在討論案情的時候,聽到林默一句感歎就打斷討論,回憶往事。可如果不隻是回憶,是有意在暗示她,那她偷聽到的求婚又是怎麼回事?
那時候,並沒有緊張的氛圍,反而很溫馨和諧,仿佛是說著什麼喜悅的事,話趕話地,哥哥就求婚了。
顧樹歌一會兒往這邊分析,一會兒又往那邊分析,隻覺得兩麵都說得通,又怕自己犯了同樣的錯誤,自作多情。
劉國華的胖臉上閃過一抹無措,他猜測興許是那位林特助提到當年的情形,讓沈女士突然間回憶起一些事情了。他對安慰受害者家屬一向遊刃有餘,但這回,不知道怎麼竟然想不出什麼安慰的話。私家偵探觀察力敏銳,總覺得沈女士這番話,像是在同彆的人說。她需要的並不是他這個外人的安慰。
劉國華猶豫了一會兒,把平板往前推了推,說:“這是四個嫌疑人的資料,您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