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六十六章(1 / 2)

秘密 若花辭樹 12172 字 10個月前

小歌聽到她對她說我愛你, 會是什麼反應,會激動還是會害羞, 又或者是唯恐她吃虧一般,反過來對她說更多遍的我愛你?

沈眷想得眼眶灼熱, 可她現在不能亂, 她亂了, 小歌更加沒依靠了。她扶著桌邊坐下,麵對著身邊的空椅子,她堅信顧樹歌現在就坐著椅子上,她已經被安撫好了,正信任地看著她, 乖乖地和她一起想辦法。

沈眷冷靜下來, 思路就清晰了,她叫了兩個人來, 讓他們去廣平寺把主持和尚請來, 等人走了, 她和空椅子解釋了一句:“我們要先弄明白為什麼你可以擋住子彈。”

按照常理, 子彈不會擊中魂體,而是應該從顧樹歌身上穿過去。

她說完停頓了一會兒,像是給顧樹歌說話的時間。

“還要讓你的存在感更大一些。”沈眷繼續說。不管是能被感覺到也好, 還是能沾著血碰她一下也罷, 又或者彆的也可以, 總之一定要讓她們聯係上。

沈眷開始想, 要怎麼辦。她想了好一會兒, 卻是毫無頭緒。她有點慌,但她不敢把情緒表現出來,她怕顧樹歌看到了會多想,會失望。

她竭力讓自己冷靜,然後回憶之前的事情,小歌剛變成鬼的時候,她就嘗試過好幾種辦法,她記得其中有一種是有效的。

是哪一種?

沈眷像是要把記憶挖空,在其中焦灼地翻找。

終於,她找到了。

那一段時間,她們根據從廣平寺得來的那本書上的辦法試了一個又一個,但這些辦法大部分都是無效的,隻有一個起了作用,就是上身。

當時小歌擔心傷害她,不肯上她的身,寧可之後再慢慢地探索彆的辦法。但現在情況不同了。

沈眷把那本書找出來,再看了一遍,回憶了一下儀式過程,接著就去取需要用到的材料。

她把器物都準備齊了,然後對著空氣,叮囑道:“這一次你要聽我的,等等我喝下符水,元氣虛弱的時候,你就過來,上我的身。”

她說完就開始擺弄器物,進行儀式,就像是十幾天前第一次做這個時那樣。但仔細分辨,又能看出不同。第一次她知道顧樹歌在,她失而複得,心裡有底氣,潛意識裡篤信,既然小歌留下了,就一定有路走,一個辦法試不成,就找另一個,緩一些穩一些也沒關係。

但現在,她看似沉著,臉上的神色虔誠而專注,心裡已經沒有了那時的底氣。

符紙點燃了,火焰跳動,燒出了灰燼,落進水杯裡。

沈眷端水杯,端起來的時候,杯底和桌麵磕了好幾下,發出清脆的響聲。

沈眷看著身前的空氣,說:“我喝了,你做好準備。”

符水很難喝,滑下喉嚨的時候,有一種尖銳灼熱的刺痛,伴隨著劇烈的惡心。沈眷閉著眼睛,強迫自己一口氣灌了下去,喉嚨疼得像要被燒壞了,胃裡劇烈地翻滾,她臉色白得毫無血色,鎖著眉頭,緩了好一會兒都沒緩過來,反倒越來越糟。

像有一雙無形的手順著她的脊椎抽走了精氣,沈眷渾身無力,昏沉暈眩,眼前模糊起來,物件都有重影,幾乎看不清。

符水減元氣,使人身上陽氣減弱,到一個陰陽相交的臨界點,這樣才能讓陰鬼上身。

沈眷喝過兩次,有經驗,知道現在是她最虛弱的時候。

小歌怎麼還不來?她看著身前晃動的地麵,想,這小傻子又犯倔了嗎?她想開口催促,可是她連說話的力氣都提不起來,於是她隻能心焦,在心中默默地盼著顧樹歌快過來。

過了不知多久,符水的效果過去了,顧樹歌始終沒有來。

沈眷恢複了些元氣,她張口,卻沒有說出責備的話,也沒有提她剛剛有多難受,隻是問:“怎麼了?哪裡不對勁嗎?”

她臉色慘白,眼神卻很鎮定,很容易就使人心生信賴。她對著空氣,溫聲勸說:“我知道你很為難,你擔心傷害我。但現在和上回不一樣了,你上我的身,我才能知道你好不好。”

她說完,停下來,像是給顧樹歌思考反應的時間,然後她重新準備器物、符紙、香燭。

準備開始的時候,沈眷抬頭,看向身前的位置,她覺得顧樹歌就在那裡,她又囑咐了一次:“你要聽話,這次和上回不一樣了,你要聽我的。”

她強調了一遍,這次和上回不一樣,但具體哪裡不一樣,她沒有說。

儀式從頭開始,沈眷喝下符水,再一次承受符水帶來的傷害,這次更加難熬,她身上冷汗淋漓,身體失去了重量,輕得像是不是自己的了。

書房中靜悄悄的,她在獨自經曆痛苦。但她堅信顧樹歌是在的,所以她掩飾得很好,除了額頭上不斷滲出的冷汗和慘白的麵色,她表現得和平常一樣。

小歌。她在心中喃喃念叨,你快過來,不要再讓我害怕了。

可是沒有,顧樹歌依舊沒有出現。

書房中依舊空蕩蕩的,白色的燈光顯得很清冷,從始至終都有沈眷一個,隻有她在對著空氣說話。

沈眷有些慌了,小歌被子彈擊中,她會不會已經不在了。

這個念頭剛起,就立刻被她按了下去,可心卻依然疼得尖銳,像被搗成了碎末,淌著鮮血。她急忙掩飾恐懼,讓自己看上去輕鬆一些,可靠一些,畢竟隻有她鎮定了,才能把鎮定傳染給小歌。

“沒關係,我們再來一次。”沈眷說道。

她就真的再來了一回。

這一回,她的身體對符水產生了生理性的抗拒。光是看一眼,身體就反身性排斥起來。

她端著杯子的手不住顫抖,冷冰冰的杯子磕碰著牙齒,符水流入口中,生理性地厭惡與害怕讓她反胃惡心。

沈眷強迫著自己,一口一口地往下咽。喉嚨疼得像是被火灼燒破了皮,血水摻著組織液跟著符水一起往胃裡流。胃中反應激烈,惡心想要嘔吐。沈眷喝下最後一滴,這次她連坐都費勁,靠在了椅背上。

意識在抽離,沈眷掙紮著維持清醒,心跳變得很快,快到仿佛已經超越人類能夠承受的極限了,雙耳嗡嗡作響,大腦含糊,眼前天旋地轉,胃中一陣鈍痛,她撲到邊上的紙簍上,劇烈嘔吐。

符水都被吐出來了,惡心的感覺還在,沈眷覺得自己肯能要把靈魂都吐出來了,耳中的嗡嗡沒消,反而越來越重,雜亂無章地撞擊在她的耳膜上。

“姐。”

她仿佛聽到了顧樹歌在叫她,那聲音很含糊,遠遠地傳過來,好像帶著哭音。

沈眷著急,抬起頭,尋找:“小歌,你在哪裡?你哪裡疼嗎?”為什麼哭呢?

但她什麼都沒找到,周圍還是空的,她目之所及依然隻有空氣。耳中的嗡嗡聲逐漸消了下去,暈眩的感覺也好一點了,胃中除了符水什麼都沒有,吐乾淨就吐不出來了。

沈眷雙眼通紅,她茫然地想,剛剛那一聲是她的幻覺嗎?不是小歌在叫她嗎?

明明暖氣打得很足,可她卻覺得身上冷得厲害。她出神地望著那些器物,望著剩下的幾張符紙,意識也似遠似近的模糊起來。

小歌怎麼不上她身呢。她很懂分寸的,雖然害怕上身會傷到她的身體,但到了這關頭,她也知道什麼是最要緊,不會固執地不肯靠近。

所以小歌怎麼了?沈眷茫然地想。她是有一個猜想的,顧樹歌其實已經不在,在子彈打中的時候,她就完全消失了。但她不敢去想,她小心翼翼地繞過這個可能,去找彆的原因。

然後真的被她找到了。

“你是不是上不了我的身?”上身應該也需要魂體健康才行吧,小歌現在虛弱得連血都碰不到了,上不了身也是很合合理的。

沈眷覺得一定是這樣的。她歉意地看著身邊的位置,想小歌應該就坐在這裡:“是我沒考慮周到,太心急了。”

沒有人應答。身邊的位置空空的。

沈眷卻不由自主地跟大半月前的情形相比,那時候也是這樣的,她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看不到她的魂體,得不到她的回應,但她確確實實就在這裡。

這麼一對比,沈眷安心了些,又一次說服自己,小歌就在這裡,她沒有消失,哪裡都沒去,還是在她身邊。

沈眷想要休息一會兒,再找彆的辦法,可她太累了,靠在沙發上,竟然直接睡了過去。

她睡得很不安穩,合上眼睛,夢裡都是顧樹歌。顧樹歌的胸口淌著血,她委屈地看著她,說:“姐,我好疼。”

她隱約知道自己睡著了,是在夢中,可她還是心疼,忍不住走過去看她的傷口,想要替她止血,又怕弄疼她。

“姐,我不在了,你怎麼辦?”顧樹歌說。

沈眷困惑,什麼叫不在了?她隻是魂體虛弱,不能被看到了而已,怎麼會不在了。

“我在的時候,你從來都沒有說過你愛我,真可惜,我以後都聽不到了。”顧樹歌低聲說,臉色很惋惜。

沈眷無措:“等你好了,我說給你聽。”

顧樹歌搖頭:“我不會好了,我回不來了。你去喜歡彆人吧,不要等我了。”

沈眷心神俱滅,一下子驚醒了。

醒來窗外天已蒙蒙亮。她坐在沙發上睡了三個小時。三個小時睡眠不僅沒有緩解疲憊,反倒讓她更累了。

她不斷地回憶夢中的顧樹歌,想,假的,小歌不會說這樣的話,彆人多看她兩眼,她都會變成一隻小檸檬,小檸檬怎麼會說出讓她去喜歡彆人的話呢,她該很霸道地宣布,除了我,你誰都不許喜歡才是。

可是明明知道是假的,那一句你從來沒有說過你愛我,還是讓沈眷很受折磨。她懊悔為什麼沒有在小歌好好的時候,對她說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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