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漆黑的地方, 沒有一點光。
沈眷行走在其中, 她不知道這條路有多長, 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茫然地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 前方出現了亮光。然而沈眷的心情毫無波瀾, 黑暗與光明對她而言, 並沒什麼區彆。她機械地走過去, 走進了光明裡。
那裡是一座校門,門口許多孩子背著書包出來。一張張稚氣的臉龐在眼前閃過。
沈眷站在原地,任由他們與她擦肩而過。然後她就看到小歌從校門裡出來了。她穿著校服, 頭發紮起來, 輕快地朝她走來。
沈眷緊張得連動都不敢動,眼睛卻已經濕潤了, 她盯緊了顧樹歌,嘴唇顫抖, 叫她的名字:“小歌。”
顧樹歌停了下來, 徑直地朝她望過來, 然後露出一個溫暖的微笑:“姐!”
沈眷含著淚水,出神地望著她, 怎麼都看不夠。顧樹歌的笑容越來越大,她朝她跑了過來。
沈眷的心滾燙起來,她伸開手, 顧樹歌撞到她的懷裡, 然後從她身上穿了過去。沈眷抱空了, 她怔怔地轉頭,就看到了另一個她。
顧樹歌跑過去,撲進了她的懷裡,在她的懷中蹭了好幾下,才仰頭看著她,問:“姐,你等我很久了嗎?”
那個沈眷穿著和顧樹歌一樣的校服,笑著摸了摸她的小臉,說:“等了一小會兒。”
顧樹歌很自然地從她懷裡出來,拉住了她的手,小臉上滿是依戀,眼睛亮亮的:“姐,我今天聽老師說了一個寓言故事,我講給你好不好?”
那個沈眷牽著顧樹歌,她們背對她走了。
聲音越來越遠。
“好啊,小歌說,我聽。”
“從前有一個勤勞又善良的農夫……”顧樹歌的聲音稚氣而清脆。
她們一大一小,走在夕陽下,兩旁的行道樹格外高大。
沈眷醒過來,臉上滿是淚水,她坐起來,打開燈,木然地看著身邊的位置,腦海中反複地回憶剛才夢中的場景。
這是小歌上三年級的時候,那年她上初三,和小歌在一個學校裡。她每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放學路上,小歌會把學校裡發生的事都和她講一遍,被老師表揚了,要告訴她,考了一百分,也要告訴她。
那年小歌九歲,剛從爸爸媽媽過世的陰影裡走出來,學著一個人睡,可是每天早上,她都會發現蜷在她懷裡的小家夥,小家夥迷迷糊糊地醒來,會說:“姐姐,我睡著睡著就到你的床上來了,我不是故意的。”
記憶竟是那樣清晰。
沈眷木然地流淚。
葬禮已經過去半個月,不知哪一天起,她每晚都會夢見顧樹歌,夢見都是以前的一些事。
沈眷得了很嚴重的失眠症,幸好有這些夢,每晚她都會強迫自己睡一會兒,但也隻是一會兒。她沒有去看時間,呆坐了許久。
天快亮的時候,她覺得好像有點餓了。於是她起來,下樓。
廚房裡二十四小時都準備了食物,瘦肉粥溫在鍋裡,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這是為她準備的,沈眷知道。她盛了半碗,喝了兩口,還沒嘗出是什麼味道,一陣劇烈的反胃傳來。
沈眷把吃下的都吐了乾淨,吐得隻剩酸水,等到什麼都吐不出來的時候,她冷靜地把汙穢處理乾淨,順手還把碗洗了。
走出廚房,季管家已經起來,見了她,越過她望了眼燉在鍋裡的粥,問:“您吃過了嗎?”
沈眷點了下頭,隻當已經吃過了。
季管家連道:“那就好,那就好。”
半個月,沈眷已經瘦得不成樣子,瞧上去完全隻剩一把骨頭了。但她自己感覺不到。季管家道:“那您再睡一會兒?”
沈眷沒有點頭,公司裡還有點事,她下午要去英國收拾小歌的遺物,順帶查查祝羽在國外的事情,得有很長一段時間回不來,公司裡積壓的事,得先處理了。
可是為什麼要處理呢?小歌已經不在了,她不用看著公司了。她木然地想。
“再給您燉鍋粥吧,海鮮粥怎麼樣?小歌小時候就喜歡我親手燉的粥。”季管家跟在沈眷身後問道。
沈眷死寂的眼中有了波動,像是林間照入了一束朝陽,泛著微微的光芒:“你燉。”
季管家暗自歎了口氣,他本來不該提逝者的,可是董事長隻有聽到小歌兩個字,才會有點反應,他忙說:“那我現在就去。”
沈眷點了下頭。
她走進書房,林默早一天就把文件都送來了,她看了幾份,眼睛看到了辦公桌上的羽毛筆。這是小歌用過的。她停下來,看著羽毛筆看了許久,從口袋裡掏出符袋,符袋上沒有任何變化,裡麵的養魂佛和符紙也都沒有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