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這一次睡眠。沈眷從頭至尾都沒有睡著。
這是一個特彆晴朗的日子,倫敦的太陽很不直白, 總像是隔了一層玻璃照射下來, 帶著似有若無的隔膜感, 以至於穿過酒店的玻璃窗, 照在厚厚的地毯上時, 即便是好看的金色光芒, 也總使人覺得是冷的。
沈眷閉著眼睛,她試圖感受到顧樹歌的存在。她從一開始就是依靠感知到顧樹歌的存在,確定她還在的。到後來,她能被她看到以後, 她依舊可以不用眼睛, 隻憑借感受, 就確定她的存在。
可是這一次,她感覺不到。
小歌就躺在她身邊,可她的存在感卻無法被她感知。
沈眷不死心, 又一次感受, 這一次她的心徹底靜下來, 所有的意識都收斂集中到身旁的那一處。
可是她還是失敗了。
“睡不著嗎?”顧樹歌的聲音響起, 隻是很平常的一句問話, 帶著一股顧樹歌才有的柔軟意味。
沈眷睜開眼睛, 恰好對上顧樹歌擔憂的目光, 她的眼睛很乾淨, 當這雙清澈的眸子中布滿對她的關心時, 沈眷隻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顫了起來。
“有心事?”顧樹歌又問。
沈眷看著她, 目不轉睛。她眼睛裡的纏綿像是春日江中的水草,能將人纏到水底,卻使人心甘情願地生出眷戀,哪怕在水中窒息,都不忍心掙紮一下。
顧樹歌起先有些不自在,漸漸地情不自禁地沉迷到沈眷的眼睛裡,感覺現在被沈眷這樣深深愛戀著的人,是她。
“沒什麼心事,”沈眷笑道,“昨晚睡得好,中午就睡不著了。”
她說罷,一絲不漏地留意著顧樹歌的神色。顧樹歌隻是點點頭:“那就好,不累就好。”她看了眼時間,又說,“你該起來吃藥了。”
醫生配了藥,主要是補充血氣的,還有治療失眠之類的,但她現在睡得好了,這個藥就可以停一停。顧樹歌對沈眷的身體格外上心,沈眷早上吃藥的時候,她就把藥的種類,還有每日服用次數、服用劑量還有服用時間都記得清清楚楚的。
沈眷下了床,穿上拖鞋,倒了杯水吃藥。
吃完藥,門就被叩響了。是季管家,他提了一小籃草莓。
草莓的個頭不大不小,卻很紅豔,重點是看上去很新鮮。
“很甜很清爽,這個時節難得有這麼好的草莓,我就給您捎了一小籃。”季管家笑著說道,他右手還拎了一瓶酒,“法國佩拉基彆墅的葡萄酒。這種酒就草莓喝,才美味。我也給您捎了一瓶。”
籃子裡的草莓鮮豔欲滴,沈眷接了過來。
季管家一如既往的白色襯衫,橫式領結,搭配黑色燕尾服的英式管家打扮,見沈眷接過去,他眼角的皺紋填滿了笑意。但又怕沈眷隻是接過去,就放起來不動,季管家下意識地說了一句:“小歌最喜歡草莓……”
這幾天下來的經驗,董事長無意飲食,無意睡眠時,提一提小歌,她一定會保重身體。這兩天,她雖然已經恢複了規律飲食睡眠,可精神依然不太好。人哪裡隻是能吃能睡就好了的呢?總得更加放鬆些,生活也要有些色彩。所以他看到這籃草莓,就特意捎了來,好借助這些可愛的小東西,讓她展一展顏。
季管家說者無心,沈眷聽了,用餘光去看顧樹歌的反應。
顧樹歌站在她身邊,剛才還笑眯眯的,聽到這句話她笑意都收斂了起來,臉上透著一股漠然,隱隱間還有些排斥。
沈眷把酒也接了過來,道了聲謝。
回到房間裡,她從櫃子裡取了一隻玻璃杯,打開酒瓶,倒了半杯。酒液在玻璃杯裡,色澤殷紅,在杯壁微微滑動,一看就知必是口感柔滑的好酒。
沈眷抿了一口,酒香醉人,微微帶著少許苦澀,回味醇厚,有些壓味蕾。哪怕還沒有嘗草莓,也知道這瓶酒確實很適合就草莓來喝。
沈眷沒有立刻去碰草莓,而是聞了聞酒香,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將目光轉到那一小籃的草莓上。
“不要吃這些草莓了。”她聽到顧樹歌這麼說。
沈眷看向她,顧樹歌眉眼間都是不悅,冷道:“不應季的水果,口感不會自然的,沒有試的必要。”
她一說完,眼底就浮現出懊惱的神色,緊張地看向沈眷。沈眷放下酒杯,笑著說:“好,那就不試了。”
顧樹歌頓時就高興起來,但這高興沒有維持地太久,她就抿了抿唇,看著沈眷,目光憂鬱,道:“你怎麼這麼遷就我?”
沈眷沒有回答,起身去換了衣服。
顧樹歌糾結了一會兒,神色間露出了小小的得意來,跟著沈眷身後,說:“等我有了身體,我陪你去嘗試其他水果。”
沈眷還是沒有回答。
顧樹歌走到她的身邊,歪頭看了她一會兒,問:“你是不是不喜歡我了?我給你造成了負擔,你又要查案子,又要想辦法讓我有身體,你是不是覺得我煩了?”
她的語氣軟軟的,帶著股委屈和擔憂,她的眼睛卻緊緊地盯著沈眷。
沈眷拎起包,轉頭對她說道:“我怎麼會覺得你煩,隻要你在我身邊,讓我付出什麼代價,我都願意。”
顧樹歌展開了笑顏,眉目間乖巧得要命。然而沈眷的眼中卻布滿了難過,她看著顧樹歌,繼續說道:“我最喜歡小檸檬了。”
顧樹歌的笑容瞬間凝固在唇邊,她低聲嘟囔道:“今天不是小檸檬。說你最喜歡小歌了。”
沈眷提起包,朝著外麵走,走到門邊,發現她沒有跟上來,沈眷回頭,就見顧樹歌還站在遠處,用那雙沈眷最熟悉的眼眸,低落地望著她。
沈眷頓時滿心的不忍和不舍,她受不了這雙眼睛裡出現任何與難過相關的情緒。她對著顧樹歌招了招手,顧樹歌就走過來,看著她,聲音低低地說道:“你肯定覺得我煩,不喜歡我了。可是我這麼喜歡你,一點也不公平。”
沈眷轉過身,背對著她,說:“我們去看看,查得怎麼樣了。”
她說完,就往前走。顧樹歌沒有在說話,也沒有走到她身邊來和她並肩,而是落在了她身後,保持著一步遠的距離,看起來,就像是在賭氣。
早上劉國華派了人去接到莫盈失蹤報警的警局去查,下午已經有了結果。
他看到沈眷過來,知道她是為這條線索,拿了一份記錄給她看:“查出來了,是這個人,在莫盈失蹤四天後,到警局撤銷報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