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和施子真一樣,不理解這凡間平常滋味,為什麼鳳如青會惦念。
不過升騰的熱氣和嘈雜聲音中,麵攤的夥計倒是沒多會就手腳利落地將麵端上來,吆喝著客官慢用。
鳳如青在這夥計響亮的一聲中,徹底確定了那暗市的位置,提起筷子,慢慢地將麵湯和麵上的青瓜絲還有肉沫鹵攪合在一起,慢慢地送到嘴邊吃了一口。
在腦中問奄奄一息的鬼修——懸雲山門派腳下,怎敢有這種暗市,你莫不是誆我?那我們就來試試你說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不是!沒有騙!是真的,女娃娃,你還是見識太淺,正道和魔修之間廝殺多年,但也並非是一點來往沒有的,魔修鬼修用不上的很多東西,都是修者千金難求,因此每個門派附近,都是有這樣的暗市的,不拘修什麼道,門派不大還沒有呢!
這鬼修絲毫沒有骨氣這東西可言,先前頤指氣使,故作高深,心狠手辣地殘害了那麼多人命,現如今對鳳如青就差跪地舔靴。
他識時務得讓鳳如青都覺得沒趣,不過總要試一試的,她細細地咀嚼這口中的麵食,其實已經嘗不出任何的滋味了。
入魔之後,五感變化,隻有鮮血和鮮肉,才能讓邪魔大快朵頤。
但鳳如青卻吃得很慢,很細,是為了拖延時間尋找脫身的時機,卻也十分像那麼回事,好似這麵真是什麼不得了的絕味。
她在麵碗蒸騰的霧氣裡,心滿意足地咽下口中味如嚼蠟的麵,執著地去最後品味這一碗人間煙火,是祭奠她已經死去的從前。
“嵐虺師兄,我有一件事特彆地想知道,”鳳如青聲音甜美,麵上傷勢都在昨夜恢複,秀美嬌嫩的臉蛋從鬥篷下抬起來,殷殷切切地看著嵐虺,好似他的回答,對她來說比天還要重要。
“去青沅門的時候,師尊讓師兄們隨行……”她頓了頓,善意地笑,“是不是怕我入魔?”
嵐虺本不欲搭話,卻對上鳳如青的視線,抿了下嘴唇。
最終還是道,“是。”
“那,”鳳如青低頭,語氣如常地問出心中猜想,“師尊是不是跟師兄們說,若我入魔……便將我就地斬殺?”
嵐虺眉梢微微動了下,沒有馬上回話,鳳如青慢條斯理地吃,也不急著追問。
好一會,麵都見底了,嵐虺才說了一句答非所問的話,“懸雲山從不出邪魔。”
鳳如青把筷子放下,咽下嘴裡沒滋沒味的麵,突然間覺得這東西真的索然無味,難吃至極,像她貪戀的那十幾年一般,讓她厭惡,想要摧毀!
但她卻笑起來,笑得十分燦爛,“是啊,懸雲山從不出邪魔。”
就連施子真的親師弟,無垠殿的那位仙尊,也是因為與邪魔交往,被施子真毫不留情地放逐,這已經是門派中的禁忌了。
鳳如青像是聽到了這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話,果然啊,她師尊早就對她動了殺心,他連自己的師弟都能放逐,何況她這一灘爛泥一樣的弟子?
“師尊想的可真周到,此次也是一樣的命令吧?真是勞煩師兄們看顧了呢。”
鳳如青笑得花枝亂顫,鬥篷順著頭頂掉下來,她原本純黑的發,在陽光下透著一股不祥的暗紅,襯著她唇紅齒白的小臉蛋,如一朵雨季一到,便如約盛放的紅花。
她眼中微不可查的水光,在這笑容裡搖曳如豔烈花瓣上最後一滴晨露,在太陽出來之後,徹底地蒸發殆儘。
她憑什麼不一樣呢?施子真向來眼中揉不下一丁點沙塵,怎會對她有什麼心軟,又怎會對穆良有什麼心軟。
鳳如青笑得太燦爛了,嵐虺感覺不太對,抱著長劍從座位上站起。
鳳如青仰著頭,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發,把鬥篷戴上,現在她不想走了。
她非常非常想要知道,施子真若是也被邪魔侵染,他要怎麼把自己給放逐了,還是要弟子把他自己給殺了!
於是她看著嵐虺,起身說,“我去方便下,嵐虺師兄請等等我。”
嵐虺抬手要攔,鳳如青麵上帶著笑意,“師兄?我是去方便。”
言下之意,你要跟著?
嵐虺接到的命令,是寸步不能離,他下意識地同其他弟子對視,弟子們雖然離得不算近,卻個個五感異於常人,能夠聽到鳳如青說的是什麼。
他們早已辟穀,自然也無需方便,可沒有辟穀之人,難免人有三急。
片刻後嵐虺放下手臂,讓鳳如青跟著領路的夥計,進了小店裡麵的茅房。
他站在店外不遠,剩下的弟子迅速分布在小店周圍,確保一旦出現意外,他們能夠第一時間將入魔弟子斬殺,免得傷及無辜凡人。
而鳳如青進了小店茅廁,便默念鬼修教她的咒語,那交易的暗市,乃是在周圍念咒,便可進入其中。
下一瞬,鳳如青身形在小店的茅房消失,再睜眼,已然置身一處陌生的街道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