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如青神識被鬼修汙染,本是非死不可,可一旦任由心魔發展,變成了邪魔的本身,縱使魔修的能力同入魔之前的能力是有關聯的,但那所謂極境鬼修的殘魂,在她這個低階的小魔修手中,亦是腳下隨意碾踩的螻蟻罷了。
鳳如青到底沒有真的將那鬼修完全地弄死,留在一絲意識在識海中好待明日為她指路。
她乖乖地聽話,泡在洗靈池中,好生地將她泛濫的魔氣都壓在識海,卻也不妨她渾身上下的傷處,全都在飛速地自愈。
疼痛消失,剩下的隻有通身的暢快,呼之欲出的想要在曠野奔跑,將目所及之物都摧毀殆儘的暴虐**。
這種**很陌生,卻真的同鳳如青之前心境背道而馳。
先前她因著修為低微,總是畏畏縮縮,可現在她需得強壓自己奔湧的施暴欲,才能夠維持表麵的平靜。
這一整夜的時間,她泡在這祛除邪魔的洗靈池中,反反複複地適應如何去做一個邪魔。
第二天清早,施子真從焚心崖禁地出來,用三元符文印,給了鳳如青出山門的通行權限。
其實在邁出山門後有那麼一段短暫的時間,鳳如青甚至想著就此遠走高飛,天涯海角,她什麼都不要了,隻做她低境的小魔修,或者去往魔界,尋找自己和她一樣的人,再也不回這裡。
她哪怕是入了魔,內心最底層的柔軟已經潰爛化膿,卻還是無法馬上結痂硬化,她始終念著施子真曾經的救命之恩,穆良的養育之恩,還有這懸雲山中一草一木的容留之恩。
可施子真不肯放她一個人出山,隨行弟子還是上一次跟隨她去青沅門送池誠魂魄的幾人。
鳳如青在送池誠魂魄的時候,隻以為這些人隨行,是怕池誠的魂魄出事。然而今日,她才隱隱約約地明白,當日派這些高階弟子跟著,施子真並非是怕池誠的魂魄出事,是怕她入魔。
若是入魔,他們又待如何?
鳳如青跟隨弟子們,裝著還是虛弱無能,與同行的弟子共乘。
因為路途不遠,所以路上並不用換人帶鳳如青,鳳如青從前就探不出旁人修為,現如今更是不敢探,不過這幾人的修為都不低,尤其是隱隱為首的一人,鳳如青認識他,正是先前得了雙姻草,被她當做穆良摟了一下的弟子。
修真界大多人生得極好,這人劍眉星目,卻是和施子真一脈相承的冰雪塑成的模樣。
鳳如青格外多留意了他一眼,主動乘上了他的佩劍。
路上的時候,她裝著抓不穩,扯住了這弟子衣袍,軟聲道,“師兄,師兄你慢些,我有點暈。”
這弟子先前在隨鳳如青去青沅門之時,便對她異常堅韌的心智欽佩,因此即便冰冷,對她的態度也算好,當真放緩了一些速度。
鳳如青一見他倒是好說話,開始嘗試著與他攀談。
“師兄,我能問問你叫什麼名字嗎?”她雖然已是邪魔,卻因為天生蘊靈之體,能將周身邪氣收斂得一絲不露,若不是刻意去探,能短暫地瞞天過海。
她一雙眼堆著笑的時候,瀲灩多情,其實就算是修無情道之人天生心冷,卻也能夠分辨其中好意。
鳳如青知道女孩子的柔弱在某些時候是利器,從前她用這一招在大師兄那裡討好,無論是不好好修煉,還是想要什麼,都屢次得手。
她不知這招對這弟子有沒有用,他們早上是從禁地出來的,她想套些話。
這弟子回頭看了她一眼,頓了片刻又轉回頭去,直到在城鎮的附近落劍之時,這才頭也不回地說,“嵐虺。”
鳳如青沒想到他會答,連忙又笑了笑,“好彆致的名字。”
他們在林中以法術偽裝了粗布常服,這才朝著城鎮中走,鳳如青不會法術,也不能用,但她披著穆良給她的那件,已經有兩處刮壞的鬥篷,蒙著臉,倒也不怎麼顯得突兀。
路上鳳如青一直試圖和嵐虺攀談,但他真的很少會回答,她在城中走了一條街,詢問著腦中的鬼修,魔修交易的暗市到底在哪裡。
他先前說了是這個城鎮。
鬼修給她指路,鳳如青便慢慢悠悠地朝著那個方向走,身邊幾人看似離得不算近,卻呈現四角,前後左右,鳳如青自嘲,她即便是真的想要就此逃走,也是根本不可能。
“你不是說要吃麵,在哪裡?”在他們走了兩條街之後,嵐虺終於皺眉問。
鳳如青跟著那鬼修指路,到了魔族交易的暗市的位置,這才說,“我記得就在前麵,大概是我的腦子被鬼修侵蝕得太厲害了,不太好用了,累得幾位師兄跟我亂走,對不住……”
鳳如青說著神色暗淡下去,隨行的弟子們都知道她的遭遇,自然也沒有責怪她的意思,想到她即將麵對的艱難,再見她神傷的模樣,到底他們也還沒有修成施子真那樣的鐵麵冰心,有些不忍地對視一眼。
還是嵐虺開口道,“無礙,慢慢找。”
眾人又走了些地方,街上人流如潮,鳳如青選了個距離那交易的暗市還算近,最重要是人多的地方,坐在一個臨街的麵攤上,笑著說,“就是這裡!”
“幾位師兄一起坐下吃。”鳳如青招呼幾個弟子,他們不可能坐下吃什麼凡間東西,他們修為早已經辟穀,最後鳳如青自己點了一碗麵。
不過嵐虺還是坐下了,在鳳如青的對麵抱著長劍,冷著臉,並非要吃,是因為這附近不太好靠近,又不能幾個大男人站在桌前圍著一個小姑娘吃麵,平白引人注意,這才選擇在鳳如青的對麵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