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禮多虧是自小被磋磨,無論見到多麼醃臢事,都能夠保持住沉默,不去尖叫,不吸引任何人注意。
可恐怖到底是和那些人做出來事情有本質上區彆,麵前這一幕實在是超出了他活了這許多年對於可怖接受範圍。
他見過井裡撈上來泡得蒼白發青屍體,見過人活生生地被火燒成焦炭,惡心,令人不適,卻隻是心中悲涼難受,仿佛預見自己未來。
但此刻不同,一個好端端人在你麵前融化一樣臉皮垂下來,雖然不見血,可在這夜裡跳動燭光下看上一眼,也實在是讓白禮心神俱震。
鳳如青本還納悶,白禮這是看到什麼恐怖東西嚇成這樣?
她疑惑地左右轉頭看去,在這個屋子裡麵,並沒有發現除了自己之外其他邪祟,正轉頭來問白禮怎麼了,就察覺到自己臉上有什麼東西在跟著自己晃。
她伸手摸了一下,感覺到不妙,趕緊轉身回屋找到了鏡子看了眼,然後自己把自己嚇得一個後仰。
這……也太醜了吧!
比她曾經在極寒之淵最底層看到那些胡亂長魔獸還醜!怪不得把白禮嚇成那樣!
她連忙伸手拖著鬆鬆垮垮皮推到臉上,按回原來樣子。
可是她在拖另一麵時候,這麵又再度掉下來,把眼睛都給蓋住了。
這不是那種老嫗鬆弛,這他娘簡直像是豬大腸掛臉上了!
鳳如青抱著自己臉欲哭無淚,她好容易弄了個身體,吃到了好吃魂魄,再度嘗到人間煙火滋味,這這這……這可怎麼好啊!
她正愁眉苦臉,五官扭曲到一起,這時候要是個真鬼來了,都得被她嚇得魂飛魄散。
這死人屍體怎如此不經用!
正在她一籌莫展時候,白禮壓住狂跳心,甩了甩捂自己嘴捂到發麻手,艱難地邁動腳步再度敲門,出聲詢問,“你……沒事吧?”
怎麼可能沒事呢?事大了啊!
她要是變回本體了,倒是能夠繼續跟著白禮,可就吃不到人間飯菜了。
而且她總不能吃了人家魂魄,卻不幫人家辦事吧,她可是個有原則邪祟。
於是鳳如青隔著一扇門,跟白禮對話,“那個……我這身體怕是不行了,我要是換個身體……你怕嗎?”
白禮好半晌都沒有聲音,鳳如青也是很心煩,索性直接道,“那這樣吧,我們之前說那些就不作數了。”
她還是隨便找個山頭稱王稱霸吧。
白禮是真走投無路,否則無論如何,一個正常人也不會想要和邪祟達成什麼協議,他一聽“畫眉”說之前約定要作廢,那不是連最後一絲生機都要斷絕嗎?
他顧不得去害怕,直接急急開口,“不要!”
他頓了頓又說,“你換身體……是需要我殺人給你嗎?”
鳳如青捧著自己堆在一起臉,連忙道,“當然不是啊!我不是那種害人邪祟,畫眉也是中箭死了,我才會進入她身體,你想什麼呢!作孽是會有業報。”
白禮不是個什麼純良好人,哪怕他沒有戴麵具這一邊臉看上去確實很無害,但能夠活到如今,他也不是沒有還擊過想要害他人。
為了活著,真逼到了絕境,他未必不會殺人。
可聽到“畫眉”這麼說,他還是狠狠地鬆了口氣,將吊著心稍稍放下,連帶著想起她方才恐怖無比樣子,都沒有那麼害怕了。
他微微籲了口氣,咽了口口水說,“那你是需要屍體,可我被關在這院中,很難脫身,我要如何為你尋來……”
裡麵沒有回音,鳳如青還站在門邊上,沒有說話,因為她沒有嘴能夠說話。
畫眉屍體就軟趴趴地堆在地上。
而鳳如青站著,她發現能夠憑借本體維持個人形,甚至能夠碰到實物,手指腳趾四肢頭顱長發,這些細節,全都能夠變換出來。
隻是她臉還是一片空白,她正在努力回憶畫眉模樣時候,門突然被推開了。
白禮說了一半,“你不會走了……”在看見麵前這景象時候,瞳孔劇烈地顫動,喉嚨澀澀乾,嘴裡甚至彌漫上了血腥味。
是他自己咬壞了自己腮肉,無知無覺。
他看了看地上堆在一起人皮畫眉,又看了看鳳如青已經變換出來赤著無臉女體,一時間嘴唇顫動不已,好半晌才找到了自己聲音。
“你是……畫皮?”白禮聲音發飄地問。
畫皮故事在民間還是流傳甚廣,鳳如青聽聞大師兄曾經斬殺過一個畫皮,乃是以自己皮包裹住活人,接著便能夠成為那個人,音容笑貌一樣不差。
但幾日之後,那活人便會被這畫皮吃空,待到畫皮換身體時候,那個遇害人類隻會剩下一層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