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雜魚鍋·下(2 / 2)

而這時候,她總算是明白了異香的來源,他們身後,荊豐身體內生長出的那些藤蔓,開始肆意彌漫,爬過書架,生長出葉片和花苞,然後顫巍巍地開了一朵朵的鮮花。

異香越發的濃重,鳳如青奮力撕扯開了荊豐,可是她發現自身也開始生長出藤蔓,迅速開出了花朵,要朝著荊豐的花朵纏去。

不行!

她咬牙抽出沉海,砍斷了那藤蔓。

可是香氣撲鼻,荊豐此刻便如一個散發著香氣的糕點,而她是那在顛簸當中餓得魂不附體的災民,她不斷生出藤蔓開出花朵,朝著荊豐的方向爬去。

可她知道不行,她以雙姻草塑身,荊豐乃是雙姻草本體。荊豐這是到了花期,他們若是纏在一塊,後果不堪設想!

若換個人倒也罷了,荊豐是她小師弟,他們之間絕無男女之情,豈能……

鳳如青用酸軟的手提著沉海,不斷斬斷自己身上延伸出來的藤蔓,而荊豐身上的藤蔓許是聞到了她的花香,也開始瘋狂地朝著她的方向爬來。

鳳如青咬破了自己的手臂,強打起精神,以神力在荊豐周身設下結界。

可是她此刻被荊豐帶得也花期提前,結界搖搖欲墜,身上多處開始鑽出藤蔓,她覺得自己馬上要變成一株隻顧著授粉,全無神誌的草木。

她不得不咬牙解開自己的衣袍,將腹部才生長出的藤蔓連根拔起,帶著血肉扯斷扔在旁邊,那藤蔓便馬上枯萎。

很快,她的衣襟、褲腿,全部散開。而她設下的結界也搖搖欲墜,鳳如青以沉海撐起身形,咬牙切齒地忍著雙膝的戰栗,朝著門口方向走去。

才邁出一步,她的腳踝被抓住了,結

界碎裂,荊豐醒了,他雙眼已經沒了任何神誌,化為一片幽幽的綠,在這夜色之中尤為瘮人。鳳如青被他拉著撲倒在地,很快兩個人不受控製地纏在一處。

鳳如青還在撕扯藤蔓,沉海掉落在不遠處,鳳如青身上都是拔起藤蔓浸透的血,荊豐低頭吮掉她的血。

“荊豐,你醒醒!”鳳如青抬手劈在他側頸,他卻沒有昏過去的意思,隻是迷茫地看著鳳如青,那眼中的幽光似乎也映入了鳳如青眼中,她漸漸不動了,眼中綠色漸濃,身體生長出的藤蔓顫巍巍地開出了花。

然而就在兩個人和藤蔓都將纏在一起,共赴花期的時候,一聲爆喝自頭頂傳來,“你們在做什麼!”

這聲音怒極,裹挾著冰刀霜劍,如徑直戳入腦中的冰淩般刺痛了兩個人的耳膜。

荊豐壓抑花期太久,縱使遲疑半晌,卻也沒能恢複神智,鳳如青反倒恢複些許清明,可她如今已經被花香熏軟了四肢,動不得,隻能睜眼看向聲音的來源。

鳳如青從未見這人這般憤怒過,隻是他的憤怒對於此刻的鳳如青來說隔著層什麼,看不真切,她隻是微微張開嘴,在即將編織成的藤蔓籠子當中,對著來人求助,“幫我……師尊……”

不需她說,施子真已經提起了溯月劍,縱使他尚且無法動用太多靈力,可溯月劍本身劍靈便足夠應付眼前這場景。

他毫不留情地提劍一頓亂砍,劍法如幻影般將縱橫交錯的藤蔓儘數斬落。

血腥和花香交織在一起,荊豐很快因為失去過多的藤蔓傷重昏死,而鳳如青倒是因為傷勢較輕,還清醒著。她清醒著從荊豐身側爬開,在一地藤蔓當中,伸出染血的手,扒住了施子真纖塵不染的靴履。

“師尊……”鳳如青衣不蔽體,施子真麵色難看至極,氣得渾身發抖,他伸手解開自己的衣袍,甩在鳳如青身上,轉身欲走。

再多待上一刻,他便忍不住要將這對孽障斬殺在此處。

心中升騰起的怒火夾雜著難以言說的酸楚,施子真從未體味過如此濃烈的情緒,她說自己再也不亂搞的話還言猶在耳,如今才過了幾天,便這般迫不及待地在藏書閣同荊豐……

施子真垂眸看著鳳如青,視線冷若寒

冰,不帶一絲感情,仿佛剛才揮劍斬斷的,不是那罪孽地交纏在一起的藤蔓,而是他的塵緣凡心。

他抬步朝外走,鳳如青卻抱著他的腿不放,“師尊……”

施子真劍尖抵著她的脖子,聲音冰寒刺骨,“鬆手。”

鳳如青卻搖頭,脖頸被溯月劃破了皮,也不曾鬆開,“我不是故意的……小,小師弟也不是。”

鳳如青弓著身子,抱著施子真的小腿,“我們不是故意的,他忘記吃藥了……我……我被他影響到了。”

施子真沉著臉擰眉,鳳如青咬牙維持清醒,空氣中的香氣已經重到她頭昏腦漲。

“我不是……”鳳如青說,“師尊你彆走,我找到辦法了。”

她開始胡言亂語,聲音越來越小,施子真低頭試圖聽清楚,可鳳如青眼中綠光陡然大盛。

破碎的衣袍當中迅速飛漲出藤蔓,將低頭的施子真纏縛起來,朵朵紅花開得熱烈,香氣噎人。

施子真不慎摔倒,手中溯月摔出老遠,他怒道,“你做什麼!”

鳳如青哪裡還有什麼神誌,她難受得要瘋了。

施子真身上靈泉水和他獨有的氣息混合的味道,宛如這世上最最好聞的氣息,她纏住施子真,由不得他掙脫,施子真驅動靈力試圖將她打昏,可他現如今那點靈力,實在是不夠看。

溯月劍倒是受到他的召喚回到了他手中,可兩個人已經被鳳如青身上藤蔓捆在一處,他根本無法下手去斬藤蔓。

他掙紮著滾動,帶著鳳如青一塊,他畢生沒有這麼狼狽過,驚慌驚愕,連聲音都帶上了顫音。

可花期的雙姻草本體,還是真神之身,如何能好對付?施子真被纏得無法呼吸,兩個人滾到了距離荊豐一書牆之隔的書架中間去了。

施子真麵色通紅,連眼尾都紅透,長發散得到處都是。他試圖喚回鳳如青的神智,可她隻是越纏越緊。

掙紮間撞到了書架,一冊書簡落下來,正巧砸在鳳如青頭頂。

她有片刻的回神,看到她身下施子真鬢發散亂眼尾紅透,那張總是雪塑冰雕的臉,鍍上了鮮活的淺紅,如同糜豔盛放的花,美得令人目眩神迷。

可他的神色卻十分難看,屈辱崩潰,這都不該是會出現在他臉上的神色,

他緊咬著嘴唇,對上鳳如青的視線,咬牙切齒道,“你這孽障,還不放開我!”

鳳如青眨了眨眼,咬牙起身,卻因為藤蔓將兩人都纏住,她無法操控,根本動彈不得。

“斬斷……”鳳如青說,“我控製不了,師尊你將他們斬斷吧。”

施子真低吼,“我這樣如何斬斷!”

鳳如青用最後的力氣將沉海召過來,幻化成小刀,用唯一能夠活動的手臂,咬牙切割自己身上長出的藤蔓。

藤蔓上的花朵疼的在顫,鳳如青疼的也顫,這都是她的本體,她嘴角血線滑落,可這藤蔓竟然在她切斷之後,斷口又迅速生出新的,覆蓋原來的。

實在不成,鳳如青難受得要死,再也沒有了力氣。她咬牙忍住難耐,將沉海幻化的小彎刀抵在自己脖頸上,“很快就好……”

她將刀柄抵在施子真肩頭,刀尖對準自己脖頸,用身體重量朝下壓。

“你做什麼?想死?!”施子真瞠目,鳳如青苦笑,“我真的沒力氣,控,控製不住了,我死不了。”

她說著朝著刀尖低頭,卻沒能如願戳進去,施子真費力抽出手抓住刀刃。

“你便是這般不珍惜我為你塑的身,你……”

他手被沉海劃破,血流了出來,鳳如青頓時瘋了,她腦中都如沸騰的熔岩一般。

她身體當中本就有施子真的血,她這身體又是經年累月吸取他的靈力而塑造,天知道她有多渴望他的血,他的氣息,此刻他這樣,無異於火上澆油。

施子真再想教訓人,再想長篇大論的也不成了,沉海落在地上,他被藤蔓勒住了嘴,一句話也說不出。

藏書閣中的明珠不似燭火,不昏黃,清亮又穩定,讓心中羞憤欲死的人想要逃避也做不到。

荊豐因為常年壓抑花期,本就傷身,被斬斷藤蔓後傷得不輕,流了很多血,倒奇異地緩解了,昏死得人事不知。

而他躺在一片枯萎的藤蔓和血汙當中,不知與他相隔一麵書牆的隔壁,正在發生什麼。

聲音都壓在喉嚨,施子真咬得滿口血腥也不肯露出一聲,書架被一隻素白纖長的手指扒住一角,那隻手的手腕卻很快被緩慢環繞而上的藤蔓所淹沒,一直到指尖。

看上去罪孽又無助。

可沉海和溯月就在他手邊不遠處,他當真一丁點掙脫的餘地也沒有嗎?

他手指已經抓住了溯月劍劍柄,但最終隻是顫著指尖,慢慢鬆開了。

“當”,很小很小的一聲,劍柄自他手中落在地上,落入這萬丈紅塵。

仙人沉淪,不過一念之間。

作者有話要說:鳳如青:哎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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