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幕戲(1 / 2)

我有無邊美貌 容光 14133 字 10個月前

第十八章

昭夕迷迷糊糊醒來,依稀聽見院子裡傳來收音機的聲音。

北方的冬天有暖氣,掀了被子也不覺冷。

她走到窗邊,推開結冰的玻璃窗,那聲音驟然大了起來。

昔日有個三大賢

劉關張結義在桃園

弟兄們徐州曾失散

古城相逢又團圓

院子裡有顆老鬆樹,四季常青。

今日天氣晴好,鬆樹底下,爺爺在曬太陽。收音機裡放著京劇《珠簾塞》,而他咿咿呀呀跟著哼唱。

昭夕驀然失笑,忽覺回到了小時候。

那些年,她每天早上賴床不起,爺爺就會把收音機開到最大聲,按下暫停鍵,拎在手裡,不緊不慢來到臥室,不動聲色擱在她床頭。

然後啪嗒一聲,按下播放鍵。

糟老頭子心眼可壞了,挑的還都是打仗的京劇曲目,鼓樂聲震耳欲聾。

每每在嘈雜的樂聲中驚醒,迎接她的都是那句一成不變的台詞——

“太陽曬屁股了,還不起床!”

隻是那個時候,爺爺的頭發還沒有全白,背影也還和那株老鬆樹一樣挺。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凸顯老態的?

她慢慢回憶著,想起來了。

自打幾年前奶奶走了,爺爺就飛快地老了。

甫一失神,那邊的唱詞已然過去好幾句。

昭夕嘴角一彎,冷不丁開口接上:

嘩喇喇打罷了頭通鼓

關二爺提刀跨雕鞍

嘩喇喇打罷了二通鼓

人有精神馬又歡

嘩喇喇打罷了三通鼓

蔡陽的人頭落在馬前

院裡,老頭霍地回頭,見孫女披頭散發趴在窗戶上,哈哈一笑,“喲,還記得詞兒呢?”

“那可不?您教的,說什麼也不敢忘啊。”

“那你再往下唱兩句?”

“唱就唱。”

昭夕接著往下哼了幾句,爺孫倆笑嘻嘻的,其樂融融。

誰知道老爺子臉色一變,下一刻就中氣十足地衝她吼:“大冬天的,穿著睡衣就敢開窗戶了,真當自己國防體質呢!?”

昭夕:“……”

剛才真是她的錯覺,怎麼會覺得這老頭老了呢?

聽聽這中氣,年輕人都不定有他這麼洪亮。

她悻悻地直起身來,啪嗒一聲關了窗。

糟老頭子,脾氣可真壞。

*

午飯和陸向晚約在鼓樓東大街。

全北京最地道的壽喜鍋就在那,兩人從學生時代認識起,就常在此聚餐。

陸向晚穿了身條紋小西裝,腳下蹬著恨天高,一副職場精英女性的打扮。妝容也精致,迪奧999的正紅色非常稱她,一推門,氣場秒殺店內所有人。

顧客們紛紛側目。

相比起來,昭夕就很低調了,幾乎素顏,帶著墨鏡。

見人來了,她打了個響指,“這兒。”

陸向晚還沒落座,就開始吐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才剛從非洲回來,摩洛哥除了塔吉鍋就是塔吉鍋,頓頓嘴都淡出鳥。讓你選個重口味的,結果還是清湯寡水。”

昭夕理直氣壯:“塔吉鍋是鍋,火鍋也是鍋,反正都是鍋,我選壽喜鍋。”

“?你去了趟塔裡木,這是學了手繞口令,還是rap?”

“我這是來自閨蜜的警告。警告你管住自己的嘴,彆胖到新華社的鏡頭都裝不下你。”

陸向晚,中傳畢業,學的是新聞。

兩人八竿子打不著,當初和昭夕認識純屬巧合。

大四實習時,她進了某知名互聯網新聞單位。

同一個社裡,分工不同,有娛樂板塊,也有社會板塊。有紅專正的欄目,也有不太正經的八卦欄目。

甭管你能力如何,反正實習生就是塊磚,哪裡需要哪裡搬。

於是被娛樂主編扯上也不稀奇——

“小陸,我這兒缺人手,收拾東西,馬上跟我去做個采訪。”

那天采訪的人,正是昭夕。

當時正值《木蘭》大火之際,主演們在台上坐了一排,台下的記者一一發問。

木蘭代父從軍,片中有大幅光景都在描述軍中場麵。因此,台上的男演員居多,昭夕是萬綠從中一點紅。

記者們對男演員提出的問題大多關於武打戲。

“您在片中的武戲難度係數很高,請問都是自己完成的嗎?”

“沒有考慮過使用替身演員嗎?”

“聽說有個動作您NG了16次,導演都說從您的片酬裡扣掉他剪片的錢,是這樣嗎?”

台下眾人哄笑,台上的主演們也歡樂無邊。

直到話筒遞給昭夕——

記者發問:“昭小姐作為新人演員,第一部戲就有沐浴場景,背部半裸出境,這樣的尺度在您的預期裡嗎?”

下一個問題:“這部電影讓您瞬間成為眾多男性心目中的宅男女神,您喜歡這個稱呼嗎?”

“眾所周知,木蘭是英氣十足的女性形象,那麼請問下一部作品您有打算換個風格,比如嘗試性感類型的角色嗎?”記者自以為幽默地笑起來,“畢竟您的身材非常火爆,就是一身戎裝也掩飾不住。”

昭夕笑容漸斂,起初還能禮貌作答,聽到最後時,遲遲沒有作聲。

會場隱隱有些騷動。

她對著麥克風沉默片刻,正欲開口,就見人群裡有個女孩子高高地舉起手來,胸前還掛著“實習記者”的牌子。

陸向晚也沒想到自己真會被點名。

身旁的主編一心關心台上的動靜,壓根兒沒注意到她舉了手,直到昭夕出聲,才霍地轉過頭來,震驚地拉住她的胳膊。

“乾什麼你?”

實習生向來隻負責做記錄、打下手,哪有主編不開口,她擅自舉手提問的?

可昭夕已經點了她,主編也不可能捂住她的嘴。

“你謹慎說話,彆犯錯!”

不顧主編的警告,陸向晚鎮定自若放下手臂,接過前方遞來的麥克風,一字一頓。

“您和眾多體力過人的男演員們一起拍騎馬戲、打仗戲,並且作為大女主,很多武打片段的難度係數甚至比男演員還要高,但您卻絲毫不落下風。請問這說否說明您付出了比他們更多的努力,還是說明,不論是男性演員,還是女性演員,在動作戲上都是平等的,沒有性彆優勢這一說?”

一語嘩然。

昭夕卻笑了,“我認為都是平等的,並沒有什麼性彆優勢可言。”

“其實不光武打戲,所有的戲都一樣,非要細分,那也是百分之七十的努力,再加百分之三十的天賦。我想這就是一個演員的職業素養,這個百分比例不摻雜,也不應該摻雜任何性彆比例。”

她的問題已經回答完畢,卻又重新拿起麥克風。

“我很遺憾。遺憾於剛才我的同事們都得到了很有意義,或是很有趣的問題,可到了我這裡,問題卻隻與容貌或女性身體有關。直到最後一個問題。”

她在人群中環視一圈,最後目光停留在陸向晚麵上,那麼多的人,卻隻有她們能相視一笑。

她說:“感謝提問。”

這一句,隻說給陸向晚。

後來就順理成章成了朋友。

陸向晚,陸向晚,她與她簡直相見恨晚。

*

這家店的特色是肉質鮮嫩的牛肉,但昭夕一口也沒吃,隻間或挑幾片娃娃菜、日本豆腐,細嚼慢咽,百般品味,才舍得咽下去。

陸向晚一臉鄙夷。

“你又不靠臉賺錢,乾嘛這麼折磨自己?”

“我是不靠臉賺錢,但得靠臉找對象啊。”昭夕理所當然。

“說到對象。”陸向晚擱下筷子,擦擦嘴,“我今天收到你媽的微信了。”

“我媽?她找你乾嘛?”

“她找我問你那對象是個什麼情況,讓我幫忙打聽風聲。”

“……”

“那麼請問昭導演。”陸向晚輕屈手指,在桌上一叩,“你哪兒來的對象,我怎麼不知道?”

這事吧,說來話長。

昭夕擦了把辛酸淚,把來龍去脈講給她聽。

陸向晚也淚光連連,倒不是因為心酸,純粹是笑出來的。

“這民工挺有個性啊,重點是還長得帥。要不改天給我介紹介紹?”

昭夕:“?”

“不是,我剛擱這兒苦大仇深半天,還想讓你同仇敵愾,結果你居然想和敵軍發展奸情?”

“我這是懷柔之術。”陸向晚振振有詞,“籠絡敵軍,使其臣服,也算是迂回地替你出了口氣。”

“那你可真夠迂回的,傷敵一千,還他媽自損八百。”

昭夕擺手:“免了。要收服我自己不會收服嗎?不麻煩你。”

陸向晚笑了,“我就知道你不懷好意。”

“?”

“你自己照照鏡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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