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幕戲(1 / 2)

我有無邊美貌 容光 14836 字 9個月前

第二十八章

氣氛一時凝滯。

昭夕依然沒有開口。

程又年仍是一身深色大衣,英挺俊朗,閒庭信步般走進辦公室。

魏西延替她圓場,笑道:“程老師一表人才,氣質出眾,連我師妹這種久經沙場的人都看呆了,可見一斑。”

“魏先生過獎。”

“不瞞您說,我以前接觸過一次地質科研工作者。那位朋友還跟我調侃說,搞地質的都是工作服在身,安全帽在手,遠看像民工,近看地質狗。”魏西延忍俊不禁,“現在看來,全是那家夥給自己形象差勁找的借口。明明程老師就很英俊啊。”

“民工?”程又年笑笑,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昭夕,“倒也有人這麼說過我。”

魏西延笑出了聲,“程老師可真會開玩笑。您這氣質和外表,是誰這麼不長眼,胡說八道?”

昭夕:“……”

是我。

對上程又年的視線,昭夕的靈魂依然還在天上飄著。

被震飛的。

她渾渾噩噩伸出手來,用殘存的理智操縱□□,衝他僵硬地笑笑,“……程老師好。”

手在半空中凝固了片刻。

程又年才伸出手來,不徐不疾地與她交握。

“托昭小姐的福,還行。”

昭夕:“……”

傅承君都愣了愣,瞧瞧程又年的臉色,再看看昭夕的反應,“你們認識?”

何止認識,還深入交流過……

一時之間,那晚的畫麵在腦子裡嗖嗖閃過,麵上一陣紅一陣白。

昭夕乾笑:“也,也不是很熟。”

程又年點頭,“嗯,是相當熟。”

“……”

局麵陷入僵持。

空氣中彌漫著連魏西延都打不了圓場的尷尬。

昭夕從震驚中回過神來,抬眼望向程又年,急了。

“那個,之前其實見過——”

“我是昭小姐的影迷。”程又年淡淡地說。

昭夕:“……對對對,是我影迷。真沒想到這麼巧,會在這裡再見麵。”

史前尷尬的氣氛終於得以緩解。

師徒三人都笑起來。當然,除了昭夕,其他兩人的笑容都是真的。

昭夕扯著嘴角跟大家一起笑,比哭還難看。

招呼也打了,人也都介紹了。

傅承君是個實乾派,沒那麼多客套話,很快讓大家在圓桌前就坐,拿出項目策劃書,“喏,你們倆也看看,趁程老師在,有什麼建議一塊兒提了,讓他看看可行不可行,也正好替你們答疑解惑。”

魏西延道:“您老人家不厚道啊,我們師兄妹都畢業多少年了,好不容易來看看您,還得替您免費打工。”

昭夕:“是啊是啊。”

傅承君笑了,“不然你們以為我為什麼要在百忙之中接見你倆?哦,圖你們倆長得好看,賞心悅目嗎?中戲的美人難道還少了,就缺這兩個?”

魏西延接過項目書,翻了兩頁,還不忘反駁,“那您找那群美人去,彆找我們師兄妹。”

昭夕:“是啊是啊。”

師徒倆你來我往,昭夕除了應和,就是應和。

一句“是啊是啊”,延續了好多遍。

要不就換近義詞:

“對啊對啊。”

“師兄說得對。”

有外人在,傅承君隻神色古怪地看了徒弟好多次,沒好說什麼。

後來討論的全程裡,也幾乎都是魏西延在發問、提建議,傅承君與他互動,程又年大部分時間都在專心聽,間或點頭搖頭,答疑解惑。

昭夕一直在神遊天外,幾乎插不上話。

三峽水電站是世界上規模最大的水電站,也是中國有史以來建設最大型的工程項目。而由它所引發的移民搬遷、環境等諸多問題,使它從開始籌建的那一刻起,便始終與巨大的爭議相伴。

關乎國之重策,又是國慶獻禮劇,難怪要傅承君本人親自操刀。

這些年,因上了年紀,精力有限,其實他已經不太導戲。更多時候都把重心放在教書上,演藝大環境不斷惡化,即便有心無力,他也一直在努力做點什麼。

討論也並沒有持續太久,傅承君看著小徒弟心不在焉的模樣,很快叫停。

“今天就這樣吧。本來也不指望你倆提出什麼建設性的意見,隻是難得回來一趟,好歹當師父的要考考你們,免得在名利場裡混跡太久,真才實學都忘得一乾二淨。”

魏西延笑了,“那您看,我剛才說得還行吧?不說繼承了您的衣缽,好歹沒忘得一乾二淨啊。”

“嗬,也□□不離十了。”

昭夕自知剛才全程夢遊,隻能賠笑不語。

傅承君起身送客,“辛苦小程老師了,天這麼冷,每天起個大清早來給老頭子答疑解惑。”

程又年也起身,謙遜誠懇,“哪裡的話,您太客氣了。”

“我跟你們徐院說,請他替我找位科研人員,能指出我們的不合理就好,誰成想派了個頂梁柱來。不瞞你說,我們這項目,聽起來光鮮,實際上也就是霧裡看個花,披了層皮,讓你來,實在大材小用。”

傅承君是真心的,並非客套。

程又年目光溫和,“傅老師不必自謙。有您在,就不會是霧裡看花。”

即便他真的沒有看過《木蘭》,不認識昭夕,是羅正澤口中不折不扣的工科宅男,也絕不會不知道傅承君的大名。

他是中國電影不可或缺的裡程碑之一。

傅承君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小程老師也彆謙虛。我們這一行,哎,也不必多說了。”

他拍拍程又年的肩,“國家的明天,還是靠你們實乾派啊。”

明明正在說一些嚴肅的話題,下一秒,昭夕忽然被點名。

“昭夕,你去送送小程老師。”

“啊?”

她迷茫地抬起頭,眼神裡就五個明晃晃的大字:為什麼是我?

傅承君一向以敏銳的觀察力聞名,要還沒看出這兩人之間的暗湧,就白活這麼多年了。

他雖老眼昏花,還不至於花到這個地步。

“你走了半天神,沒提出半點有建設性的意見,不出腦力,那就出點體力。”傅承君笑笑,“快去送客。”

昭夕:“……”

她看出來了,老師的眼裡也擺著明晃晃的意思:為什麼是你,心裡沒數?

昭夕僵硬地笑笑,隻得對程又年說:“走吧,程老師,我送您。”

心裡還殘留了一絲僥幸。

兩人不歡而散,也許他也不想和她麵對麵,說不定會拒絕這份客套,讓她彆送了。

可令她失望的是程又年乾脆利落地點點頭,“那就麻煩昭小姐了。”

“……”

她就知道,希望就是天邊的雲,大風一吹,了無蹤影。

走出辦公室時,兩道視線如芒在背。

昭夕還得強打起精神,滿麵笑容地送客,拿出演員的專業素養,把這出戲演到結尾。

辦公室內,師徒兩人淡淡點評。

魏西延:“師妹今兒這演技,糟得沒眼看啊。”

傅承君:“幾年不上陣,專業課教的東西全忘光了。”

魏西延:“哎,她是她,我是我,您彆一竿子打死。”

傅承君:“放心,哪能一竿子打死?你演技比她還糟糕一百倍。”

魏西延:“……”

*

出了辦公室,兩人一路往樓梯間走。

昭夕想伸手摁電梯,卻聽身側的人淡淡地說:“走樓梯。”

她一頓,收回了手。

太多的畫麵在腦中一閃而過。

她真是豬腦袋,怎麼就看不出來呢?

穿著工作服,戴著安全帽,就一定是民工嗎?他這模樣到底哪裡像民工了?

酒店的西餐廳裡,他不徐不疾吃東西,姿態賞心悅目。

便利店裡,他喝的是二十塊錢一瓶的礦泉水,哪位建築工人這麼講究細節?

還有無數次她稱呼他為包工頭時,他捉摸不透的神情,匪夷所思的眼神……所有的細節在腦中彙聚起來,蛛絲馬跡竟多得數不過來。

可她偏偏一葉障目,篤信自己先入為主的“事實”。

一想起她還曾開車到地科院的大門口,都抬眼看清那幾個威風凜凜的大字了,還能強行把他和一旁的建築工地聯係起來。

她是豬嗎!?

無數本《環球科學》、《國家地理雜誌》在眼前飄過。

還有他和宋迢迢的對話。

張口閉口就能引用居裡夫人的名言。

哈,她還誇他是有文化、愛讀書的民工……

昭夕萬念俱焚。

最後一刻,眼前浮現出剛才程又年在辦公室裡的模樣。

他是那樣溫文爾雅地與老師交流,專注傾聽討論時,間或持筆疾書。回答問題不卑不亢,自然流暢的談吐間不經意流露出豐厚的學識。

……

昭夕很想扶牆喘口氣。

或者從走廊上跳下去。

從四樓一直走到一樓,就快從昏暗的樓梯間步入日光和煦的天地。

她都快鬆口氣了,卻沒想到僅有幾步之遙時,身側的人忽然停住腳步。

她心跳驟停,呼吸一滯。

有種山雨欲來的預感。

果然。

程又年停在原地,淡淡地問:“你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上一章 書頁/目錄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