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宿離以往的殘暴行徑,完全做得出來這種喪心病狂之事。
謝雲窈臨死了,還被他氣得嘔出一口鮮血,用儘最後一點力氣,虛弱道:“你不是說愛我麼,何不殉情來陪我,我在黃泉路上等你……”
說完遺言,謝雲窈唇角帶著一抹釋然的微笑。
最終她合上眼,腦袋無力的垂下,猶如一片凋零的花瓣,輕飄飄墜入泥土裡,就
此香消玉殞。
“窈窈!”
“窈窈你彆走……”
“窈窈……”
可不管他如何呼喚,懷中的女子已經徹底失去生命跡象,如同被抽走骨頭,融化成了一灘水,再也無法做出回應。
眼睜睜看著她死在懷裡,男人一時痛心疾首,難以接受,仰天嘶吼一聲。
那撕心裂肺的哀嚎,撼天動地,驚得房梁上的積雪簌簌落下,劈裡啪啦打在雪地裡。
大殿內,宮人們一個個哭得聲嘶力竭,怨聲衝天,給本來就死氣沉沉的皇宮大內,增添了幾分悲涼淒婉。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男人仿佛一座雕像,神情呆滯,目光渙散,久久坐在那裡,抱著懷裡冰涼的屍體。
他一直在等著,好似要等到天荒地老,隻望仙丹真的能有起死回生的效果,她還能蘇醒過來。
不知時間過去多久,直到他無意間瞧見,謝雲窈手心還緊緊攥著什麼東西。
他掰開她蒼白的小手,取出一張紙,展開一看,頓時心下一撞,如同晴天霹靂,整個人僵住了。
正好,外頭有人匆匆前來稟報,“陛下,陛下不好了!叛軍已經攻入京城,朝著皇宮殺過來了!”
宿離卻已經萬念俱滅,隻是緊緊擁著懷裡的女子,指尖輕輕撫過她的發際,伏低在她耳畔,聲音嘶啞蒼涼,“窈窈,你走慢些,我這就來陪你……”
泛黃的畫箋被點燃,隨著赤紅火焰,畫像上的俊美男子一點一點化為灰燼,帶著縷縷青煙,輕飄飄的飛向一旁帷幔。
當夜,伴隨著叛軍攻入京城的喊殺聲,清寧殿突然燃起一場大火,熊熊烈焰直燒了整整一宿,火光衝天,燒得宮裡恍如白晝。
直到次日天明,原本華美瑰麗的大殿已經燃燒殆儘,隻剩下一片空殼廢墟,濃煙滾滾,灰燼漫天。
短短三十年間,風雲變幻,山河動蕩,朝代交替多次,最終都如同過眼雲煙,不複存在。
*
謝雲窈再次蘇醒過來時候,還以為是宿離給她喂的仙丹起了效果,她又被救活過來了。
可睜開眼仔細一看,這裡分明不是剛剛的清寧殿,而是在昌樂侯府她進宮前的閨閣裡。
熟悉的輕紗帷幔珠簾,窗邊的黃花梨花架,牆上掛著的《魚躍鳶飛圖》,案上擺著的驚鴻琴,架子床對麵的楠木雕花鏡台,一切都是按照她年少時候喜好擺放。
這種又香又暖,溫馨愜意的感覺,她已經許多年沒有感受過了。
隨著“吱呀”的一聲,一名綠衣婢女推門進屋,來到床前,輕柔的嗓音打破了寧靜,“姑娘,巳時已到,該起了。”
婢女生得一張清秀白淨的臉,謝雲窈一眼就認出,這是進宮前伺候過她的秋月,原本早已嫁為人婦,可現在看上去還隻是十五六歲少女模樣。
謝雲窈愣愣坐在軟榻上,一時雲裡霧裡,有些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秋月已經湊上來,攙扶她起身,一邊還說道:“今日寧</王殿下班師回朝,大姑娘她們都要去北城門迎接,姑娘你當真不去麼?”
想起來秋月還有些來氣,本來她家姑娘跟寧王自小就有個口頭婚約,可半個月前,太後突然出麵澄清,說這婚約訂的隻是謝氏女,按照長幼有序,寧王未婚妻應該是謝家大姑娘謝雲淑,從來也沒誰說過是三姑娘謝雲窈,反正當初也沒交換生辰貼,寧王娶謝家的哪個女兒還不都是宮裡說了算。
就這樣,原本謝雲窈的未婚夫,突然變成了她同父異母大姐謝雲淑的未婚夫,外頭都傳得沸沸揚揚,貴女們紛紛嘲笑,說是謝三姑娘婚事落空,做不成寧王妃,還未婚夫變成姐夫。
秋月冷哼了一聲,不屑道:“寧王殿下對姑娘一片癡心,等他回來之後,肯定不會答應娶大姑娘的!”
秋月還在嘟囔,謝雲窈已經想起來她說的是哪件事了。
她十四歲那年,匈奴進犯,邊關戰事告急,寧王奉旨帶兵前去增援。
寧王不在京城的時候,因為太後的一句話,她和寧王的婚事,突然變成了大姐和寧王的婚事。
後來邊關告捷,大獲全勝,寧王班師回朝,一開始還不能接受未婚妻突然換了人,可後來架不住宮裡施壓,還有大姐以死相逼,還是娶了大姐,成了她姐夫。
環視周圍似曾相識的一切,再看看坐在床邊的秋月,那一瞬間,都讓謝雲窈生出一種錯覺,好像時光倒退了好些年。
謝雲窈心下突然生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她莫不是死而複生,回到了十年前?
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謝雲窈翻身下床,都沒來得及穿鞋,光著小腳就飛快跑到鏡台前。
看著菱花鏡中那張二七少女的麵孔,白皙水嫩,桃花粉麵,全然不見前世奄奄一息的病態,整個人都輕盈暢快了許多。
她一時難以置信,用力掐了一下手心,疼痛的感覺如此真切,她不是在做夢!
若是她當真回到十年前,那母親,外祖母,還有容二哥哥……豈不是都還在世?
謝雲窈記得,寧王回京,久居北疆的容堇也會跟著一起回來,這個時候他們還沒見過麵!
謝雲窈許久才從驚愕中緩過神來,當即吩咐,“更衣,我要去見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