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臻紅脫離聊齋世界後, 並沒有接著就去往下一個攻略世界。
他每攻略完幾個世界,就會在時空管理局休息一陣,會在無聊的時候會觀看管理局記錄下關於他自己在每個攻略世界攻略時的詳細影像。
這些影像隻有的主角是他,也隻有他才能看到。
付臻紅坐在巨大的屏幕前, 整個空間裡就隻有他一人。屏幕上閃動著他曾經與每個世界的天選們相處的畫麵, 這些畫麵以極快的速度不停的流轉著, 如浮光掠影一般,看似虛幻似鏡花水月, 其實每一幕都被付臻紅牢牢記在了心裡。
他經曆了太多的世界,雖然心性已經變得異常的涼薄又冷漠,但對於這些曾經給過他濃烈情愛的天選們, 付臻紅給予了他自己所認為的最好的尊重。他將這些人都深深記在了腦海裡, 成為他眾多記憶的一部分。
大屏幕上的畫麵閃到了付臻紅在西遊世界的時候,在那個桃花盛開的花果山上,在那片長滿了紅色海棠花的世外桃源裡。
他毫無顧忌的從那處最高的樹乾上跳下, 然後穩穩當當的落到了那小潑猴的懷中。
那個時候, 他要走了。
而那個時候,有著通天本領的他,也知道他要走了。
白骨精沒有任何解釋。
齊天大聖也沒有多問。
白骨精是白骨精, 卻也不是白骨精。
他終究是會離開那個世界。
這是他與小潑猴心照不宣的秘密。
付臻紅原本也以為他在西遊的世界會順勢結束,結果那不畏懼蒼天、更不畏懼神佛的齊天大聖卻甘願封閉神識,化成了一根沒有任何感情也沒有任何心跳的冰冷蝴蝶發簪。
那本該肆意瀟灑於天地間的孫悟空,就這麼被束縛了,心甘情願, 敢想,更敢試。
如同一團熾熱的火焰,不顧一切的想要永遠和他一起, 那麼濃烈,那麼熾熱又滾燙。
哪怕是付臻紅,在孫悟空於麵前化成金色發簪的時候,也感覺到了很大的震撼。兩年的時間,是他所能給予孫悟空最大的陪伴,白骨精的壽命很長,而齊天大聖的壽命更長,他終究是要離開的,不可能一直在花果山待下去。
一切都朝著付臻紅所設想的方向發展的,也唯有變成蝴蝶發簪的孫悟空是唯一的意外。
付臻紅垂下眼簾,看向手裡的發簪,他用指腹輕輕撫摸了一下發簪上的蝴蝶,又在蝴蝶的那兩個隱隱泛著金色光暈的小觸角上不輕不重的按了一下。
頓時,一股淡淡的暖意與溫熱從他偏涼的皮膚傳到了他的骨髓裡,這種獨特的感覺,是來自於孫悟空的守護與溫柔。
變成蝴蝶發髻的孫悟空沒能跟著他穿越一個又一個攻略世界,但是卻留在了隻屬於他付臻紅這個身體的身邊。
這是付臻紅自己都沒有想到的。
孫悟空竟然跨越了時空管理局設下的屏障,準確的來到了他的本體身邊。
想到這,付臻紅不禁輕輕笑了一下。
他又捏了一下蝴蝶發簪上的兩個小觸角,然後說道:“既如此,那便趁著這段休息的時光,在去你們都曾熱烈存在的世界裡見上一麵。”
[小紅,你是打算……]弱雞係統驚了,它竟然隱隱明白了付臻紅話裡的深意。
[嗯。]
付臻紅用這發簪卷起了披散在後背的頭發,唇角邊的笑容又擴大了幾分。
……………
南山可移,流水落花春去。
十萬八千裡的取經之路,在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之下,去往西天雷音寺的路也在慢慢變短。
氣度溫和聖潔的白衣僧人坐在白龍馬上,法力高強的孫悟空走在最前方探路,豬八戒念念叨叨的牽著白龍馬,沙悟淨任勞任怨的挑著行李擔。
取經四人似乎沒有任何變化,一切都是那麼自然,然而再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孫悟空其實隻是本體幻化出的一個最貼近本體的分身,如同六耳獼猴般的存在,而那模樣清雋,高風亮節的白衣僧人眉宇之間也隱隱劃過一抹淡淡的清愁。
孫悟空選擇了守護。
聖僧選擇了將愛埋藏在了心底。
這並沒有誰對誰錯。
性格不同,所處的位置也就不同。
而所處的位置不同,也就造就了選擇的不同。
“這天氣可真是熱嘞,師父,要不我們先停下來休息一會兒?”豬八戒一邊用衣袖扇寫風,一邊用手擦著臉上的汗水。
唐僧看了一眼天色,又看了一眼大汗淋漓的豬八戒和同樣滿臉汗水的沙悟淨,思忖了兩秒後,點了點頭,“也罷,那便休息片刻。”
走在最前方的孫悟空聞言,也倒了下來,他從沙悟淨那裡拿出水壺遞給唐僧:“師父,喝點水。”
唐僧剛接過水,這時,不遠處就走來了一位紅衣男子。
這紅衣男子身材高挑勻稱,體態極好,從遠處走來的時候,唐僧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以為是心底那個男子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是小紅嗎!”豬八戒驚喜的站了起來。
然而等紅衣男子走近之後,豬八戒臉上的喜悅瞬間褪去了,“什麼嘛,原來是老豬我看錯了。”
小紅長得那麼好看,是這天上地下唯一的絕色,但這個男子模樣卻是那麼普通,除了一雙眼睛勉強還算有些出彩外,哪裡能比得上小紅半分。
而不同於豬八戒的抱怨,唐僧的目光卻仍舊是落在了這個紅衣男子的身上。
他下意識摸了摸掛在脖子上的佛珠,青蔥白潔的指尖撥動著圓潤光滑的佛珠,仿佛是想借此擺脫掉心中那突然被這紅衣男子掀起的漣漪。
付臻紅感覺到了白衣僧人的情緒波動,不過他並沒有看向這白龍馬上的聖僧,這一次,他直接走到了孫悟空的麵前。
而就在他與孫悟空四目對視的這一瞬間,付臻紅頭發上那用來束發的蝴蝶發簪裡突然迸發出一道金色的光暈,以肉眼不可見的速度竄進了孫悟空的身體裡。
“小長老啊,”付臻紅輕輕笑了起來,用悅耳又磁性的嗓音緩緩說道:“看你這一身架勢裝扮,定然是得道高僧,都說出家人憐憫,我如今已是無家可歸,孤苦伶仃一人,心願歸入長老門下,常伴長老左右。”
付臻紅說完這句話之後,空氣瞬間變得極為安靜,豬八戒和沙悟淨愣在了原地,唐僧的身體也微微一僵。
這番話如此的熟悉。
穿著一身白衣的小紅就曾在與他們初見時說過這樣一番類似的話語。
但不同的是,那個時候,小紅是對白龍馬上的僧人說得,而話中也是皈依佛主門下,而非如現在這般,歸入長老門下。
前者是出家為佛。
而後者,卻代表了更多的可能。
而“常伴長老左右”……
這簡單的六個字,更像是一種隱秘的告白。
唐僧的心微微抽了一下,像是被一根紮了一下,有些痛,有這些微微的難受和酸澀。
而站在付臻紅麵前的孫悟空,卻什麼話也沒有說的,就這麼靜靜的看著付臻紅,用那深邃的眼瞳凝視了付臻紅很久很久,久到一旁的豬八戒都忍不住要插嘴之後,孫悟空突然笑了起來,他笑的十分燦爛,明媚又桀驁,笑顏像是這正午的太陽,灼灼其華。
他挑了挑眉:“這麼說,你是要跟我一起?”
付臻紅點了點頭,“我不會騎馬,腳也因為崴到了不能久走,所以啊,小長老……”付臻紅抬了抬眼皮,衝著孫悟空勾了勾唇角,緩緩說道:“你來背我可好?”
“我來背你可好?”
與付臻紅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孫悟空的聲音。
六個字,同時從付臻紅和孫悟空的口中而出,隻有一個字的微妙差彆。
話落的這一瞬間,孫悟空和付臻紅都笑了起來。
然後孫悟空就這麼直接蹲下了身,“上來吧,媳婦……”
最後這兩個字孫悟空的聲音放得很輕很輕,輕到隻有付臻紅與孫悟空兩個人才能聽到。
付臻紅趴在孫悟空結實寬厚的後背上,將雙唇湊到了孫悟空的耳邊,同樣用隻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的說道:“小潑猴,這妖呀,就應該與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