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時,一個時辰已到。
她站起身來,掠向空中,居高臨下地睥睨著整個瀛洲。
果然少了許多人。
但留下來的,幾乎人人手持刀劍,似乎還在構造著什麼法陣,顯然是在準備著殺她呢。
汐姮揚聲,聲音傳過瀛洲的每一個角落。
“一個時辰已到,所有留在瀛洲的人,皆視為抵死不從,既然如此,便休怪我無情。”
她的話音一落,下麵果然響起一片忿恨的呐喊聲。
“殺了這個入侵者!”
“殺了她!”
“快快開啟陣法!”
“……”
汐姮覺得可笑。
她驀地拂袖,天上凝聚出巨大的黑雲,砸落大片大片的火球。
玄火所過之處,一片哀嚎慘叫。
火舌舔舐萬物,甚至能將石頭焚燒成灰燼,被夜風一吹,天地之間隻有一片赤色,將天上的雲層也染得通紅。
突然之間,整個瀛洲一分為二,像兩邊移開,地麵發出低低的轟鳴聲。
“嗯?”汐姮疑惑地看著這一幕。
海水從裂縫中洶湧而至,激起澎湃的浪花,衝刷著上古玄火,一隻萬年玄龜緩緩從水中冒出。
這玄龜活了整整一萬年,隱隱帶有神族的氣息,倒是讓汐姮極為意外。
看來這隻玄龜,與神族有些關係,想來從前侍奉神族的玄龜,如今享受人族供奉崇敬,已然成了這瀛洲的一方守護仙獸。
但是……就這?用來殺她?
汐姮挑起一抹冷笑。
那玄龜緩緩睜開眼,眼底金光閃過,驀地化為一道煙霧,朝汐姮直衝過來。
唰!
汐姮側身一躲,白霧纏繞著她,如同黏在她的身上,甩都甩不掉。
煙霧中隱隱又出現一個男子的輪廓,那人嗓音如雷霆震動,沉聲道:“哪裡來的狂妄之徒,膽敢入侵瀛洲!”
那玄龜活了萬年,目光飽含曆經滄桑的壓迫感,落在她背後,如刀子般要將她劈開。
看了許久,須臾冷笑:“原是個不知死活的小女娃娃。”
到底是誰不知死活?
汐姮道:“養過的狗反過來要咬死主人,那隻狗留著也無用了。”
她抬手,掌心出現一柄溯月弓,拉滿弓弦,身子往後一掠,直直射出三箭。
三箭穿透雲霧,但那雲霧無形,可以任意變幻形狀,根本難以射中,那玄龜輕蔑地冷笑,“就這點功夫,也太……”
話未說完,又是一箭厲射而來!
這回的箭勢極其凶猛,汐姮蓄力時將神力注入其中,聽聲辨位,驚天動地的一箭,追光逐影,快如雷電,卷起浩瀚狂瀾,以肉眼無法追尋的速度,直射入煙霧的最中心。
“唔!”
那人低哼一聲,隨即直直接住了那支注入神力的箭,又冷笑,“溯月弓,萬年前我也見過此物,不過是個尋常的上古神器,殺不了我……”
“是嗎?”汐姮說。
溯月弓尋常。
那流昆劍呢?
她像是早有準備一樣,與此同時,那玄龜身後金光大盛。
神劍衝破天際,那金光如破雲而開,刹那間刺入眼底,仿佛天光乍現。
“噗”的一聲,直直刺入那人的體內。
“啊——”玄龜痛苦地慘叫一聲,在空中橫衝直撞,不斷地掙紮。
鮮血飛濺,像血雨一樣紛紛揚揚地朝地麵灑落,流昆劍卻自有靈氣,緊緊追尋著他。
“這、這是……”那玄龜難以置信,聲音幾近淒厲,聲聲刺耳,“你怎麼會有流昆劍?!你與北荒帝君是何關係!”
他單以為這隻是個普通的神族。
可怎麼會有流昆劍?!
流昆劍不是北荒帝君的法寶嗎?
那玄龜的嗓音突然變得極其惶恐,汐姮未曾搭理,隻冷漠地俯視著它,是對它的蔑視——它太弱了,弱得甚至無法逼得她使出什麼神力,既然如此,便沒有資格與她多說這些無聊的廢話。
可她眉心的火紋,卻讓那玄龜越看越覺得眼熟。
“這火紋……”他倏然化為一個雙目狹長的黑衣男子,捂著胸口顫動的劍,震驚道:“你……你難道也是燭龍……”
那玄龜永遠記得,它主人隕落的那一日。
那一日,天地之間黯淡無光,主人身為上任帝君之子,本是風光無限,尊貴無雙,卻落得滿頭白發,艱難地躺在地上,逐漸湮滅成灰燼。
森森龍骨,永世埋藏於瀛洲之下。
玄龜永遠守候在此,伴隨主人遺骸,後來過了數千年,玄龜逐漸認清了現實。
它知道神族的時代已經過去,主人再也回不來了,三界之中再也尋不到神族的蹤跡。
即使它寧可墜入夢中,卻也不得不接受現實。
直至如今,萬年前的歲月,於玄龜而言都仿佛還在眼前。
玄龜恍惚地看著眼前的女子。
它隻知道那些供奉它的凡人,求他出山鏟除入侵者,卻未曾仔細觀察過她的相貌。
如今細細一瞧,忽然發現,她的眉眼長得極為眼熟。
像極了故人。
手持流昆,足踏烈焰,眉心火紋。
偏偏又這麼年輕。
“廣欒,我還不曾與你說過,大哥近來傳訊告知我,我有了個妹妹。”主人曾懶洋洋地靠在玄龜背上,翹著二郎腿,笑著說:“如今才是顆蛋,父君說,將來定是個漂亮的丫頭,隻是不知何時才能孵化出來。”
“我那妹妹,性子可不能隨我大哥,如此無趣。”
玄龜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它突然俯首,在下方所有人的凝視中,緩緩道:“玄龜廣欒,拜見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