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折玉縱身躍下。
汐姮聞到淡淡的血氣,她近來對血的味道太敏感,下意識便以為是謝涔之來了。
她睜開眼睛,金瞳含著冷光,長尾狠狠一甩,就要朝來人拍去!
就算不帶神力,一條巨尾拍來的力量也是驚人的,正常人不死也殘。
龍尾攜著巨大的水浪,朝那人襲去。
——卻在狂狼即將吞噬那人的前一秒,對上衛折玉漆黑的眼珠子。
他沒有反抗,隻是在水中幾近溫柔無辜地注視著她。
“……”汐姮甩過來的龍尾硬生生拐了個彎,從拍變成了……纏。
漂亮的紅尾把他一纏,直接卷到了自己跟前來。
原本個子高大的少年,在巨龍麵前顯得如此渺小,高高束起的烏發在水中漂浮,少年的眉眼生動好看。
“姮姮。”衛折玉叫她。
指尖穿透寒冷刺骨的湖水,摸到了她眉心的鱗片。
暖暖的。
就像很多年前,在冰冷的崖底,她也這麼暖和。
他彎起眼睛,撫摸得幾近癡迷,無數小泡泡隨著呼吸湧上水麵,隔絕目光,讓對方的樣子變得模糊了些許。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他唇畔猶帶笑,眼睛黑不見底,語氣很輕,字字卻敲擊著她的耳膜。
“不是說好,要一起麵對的嗎?”
汐姮心虛地避開他的目光。
非是她怕他,隻是,她的確沒有尊重他的意願。
強行送他離開,是不想連累他,可是對衛折玉來說,被送走遠比被殺死更殘忍。
儘管讓她再選擇一次,她還是會拚儘全力讓他離開,就像她毫不猶豫地把逆鱗給赤言一樣。
可是僅僅如此嗎?
她望著眼前的少年。
久彆相逢,心情卻再見赤言之時是不一樣的,她身陷囹圄,強行植心,九死一生,陰暗的想法像個壓抑的罩子,不止一次籠罩著她,讓她覺得窒息,現在卻好像,嘩啦一聲,全碎了。
她好像又看見了那一天。
結界轟然倒塌的刹那,少年逆光而來,向她伸手。
——“我來帶你走。”
孤立無援,卻又有人為伴。
“吼……”汐姮張嘴發出一聲低低的龍吟,忽然抬起頭,將額頭更加緊密地貼近少年的掌心,輕輕蹭了蹭。
衛折玉的手顫了下。
他眨了眨眼睛,眉眼中的戾氣消散,在水中的眼睛濕潤剔透,“……彆以為你撒嬌,我就不生氣了。”
好好好,你生氣。
汐姮這是成神之後,主動討好一個人。她張開嘴,舔了舔他受傷的掌心,龍尾又在他身上盤了一圈,尾巴尖兒輕輕撓著他另一隻手的掌心,被他反手拽住尾巴。
擔心他在水下憋壞了,她帶著他遊出水麵。
衛折玉破水而出,躍上岸邊,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
汐姮遊到岸邊,他半跪下來,低頭撫摸著她的臉頰,看著她被困水中的可憐模樣,心頭又軟得一塌糊塗,不太忍心欺負她。
睫毛蓋住情緒,他垂著頭,頭發和下巴都滴著水,抿緊了唇,忽然說:“……其實也不是氣你。”
汐姮眨了眨眼睛,感覺到了他此刻情緒的變化。
他在自責。
因為打不過謝涔之,所以責怪自己的弱小,可這少年啊,他如何才能明白,沒有天生的神族血脈卻能走到如斯境界,他便是這世間最驚才絕豔的天才,誰都比不上他。
他隻是輸給了時間而已。
再過數百年,再過千年,直到萬年後,他如何強不過神族呢?
汐姮做凡人時,遠遠不是他的對手啊。
而且神族和天道之間的恩怨,他本就不應該卷進來。
他能明白嗎?
汐姮知道這裡不是敘舊的地方,謝涔之隨時可能會來,她無法開口,也說不了想說的話。
她想了想,伸出一隻龍爪搭到岸邊,鋒利的爪子在上麵劃了劃,寫出幾個字來。
——我的錯,不怪你。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快走。
衛折玉定定地看著那歪歪扭扭的字,半晌,冷罵道:“傻龍。”
“我們該複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