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補充道:“我爹很少當麵誇我,還總是嫌棄我。但我早就知道了,他在給彆人寫的信裡麵一直在誇我,誇到他朋友都嫌棄他了呢,你說說,他是不是太心口不一了。”
說完之後,兩隻小胖手一合,還有幾分愁眉苦臉。
方浩:……其實覺得未來老丈人說的話沒什麼錯。
小小年紀就總是把“美人”兩個字掛在嘴邊,剛剛還用折扇模仿紈絝子弟作派,誰家父親能心大到不擔心啊。
方嚴:竟然在彆人麵前嫌棄他爹,還好這不是他兒子。
不然方嚴估計自己要被氣死了。
尤其是這小子還在陛下麵前吐槽他爹,方嚴對於那位不曾謀麵的親家充滿同情。
隻有趙信覺得衡玉說話有趣,再次被他逗得開懷,“你爹就是平州知府。”
衡玉先是肯定了趙信的話,還主動找了話題,“美人哥哥你和方伯父關係那麼好,肯定比我爹官大對不對。”
方嚴在旁邊聽著總覺得這小孩缺心眼,“哥哥”“伯父”兩個稱呼放在一起,總讓人想打他一頓。斜睨了他一眼,也不知道這孩子的性格是怎麼養成的,真真是讓人遭心。
衡玉完全沒有接收到方嚴的眼神,反正他又不打算刷方嚴的好感,未來的金大腿喜歡他他就能夠抱上金大腿走上人生巔峰了啊,哪裡需要方嚴的喜歡!
感受到衡玉想法的係統心情一陣複雜,你明明有那個實力自己走到人生巔峰的!
它家宿主總是喜歡劍走偏鋒不按套路出牌,它能怎麼辦,它也心累啊!
聽到衡玉的話,趙信點頭,的確是大,而且要大得多了。
“那我就可以和你講講我爹的糗事了。”衡玉拉著趙信,還很認真地補充了一句,“我可不是遇見誰都會告訴他的,首先要比我爹官職大才行。”
事情發展到最後,明明衡玉是過來拜訪方嚴的,但最後他卻拉著趙信說個沒完,把在範琦那裡已經說過一遍的話又給趙信重複了一遍。
一直跟著趙信的方嚴和方浩也聽了滿滿一耳朵,兩人深深心疼了許斐一番。
不知道日後許斐知道他不是因為政績,而是因為這些事情而在皇上麵前掛了名時是作何感謝。
午膳是在武威侯府用的,衡玉也一塊留下用飯了。
武威侯府自然不敢拿不好的菜上來糊弄趙信,但侯府的廚子再好也比不過禦膳房的禦廚,可吃飯的時候趙信胃口卻比在宮中要好上許多,一連吃了兩大碗飯。
吃飽喝足之餘他覺得衡玉那句話的確沒說錯,他坐在自己對麵的時候自己的胃口真的好多了。
待夜色漸漸有些暗了,趙信那邊有人上前請示他是否要回去。這個點衡玉也該回去了,方嚴和方浩便把衡玉和趙信送到府門口。
衡玉自然沒有這麼大的麵子能讓方嚴送,他是為了送趙信才出來的。
在方府門口,趙信親自把衡玉抱上了他的馬車,這一舉動直接把跟在趙信身後的幾位內侍嚇到了,想要上前接手,趙信卻已經自然而然地完成了這個動作。
他雖文弱,但抱衡玉的力氣也是有的。
就連當事人衡玉都有點被趙信的動作驚到了。他站在馬車上,兩人的身高差距一下子就縮小了很多。
衡玉望著趙信的臉,突然眉眼彎彎笑了一下,漂亮小臉上的笑暖洋洋的,像是林澗最柔和的風,也如冬日第一縷初陽般純粹,“美人哥哥對我真好。”
趙信摸摸衡玉的頭,不免在心裡笑他孩子氣,又為他這番話而感覺心底柔軟許多。思緒浮動,最後卻隻是出口輕聲道:“待我空閒下來,便去找玉兒玩好不好。”
衡玉用力點頭,他想了想,出聲道:“我爹給我布置了好多任務,美人哥哥到時候教我好不好,而且我寫字寫得可好了。”
一個小孩子剛剛握筆不久,字又能多好呢,趙信沒有抱什麼希望。
就連皇子都沒能有被趙信親自教學問的殊榮,衡玉倒是一點也不含糊提出這麼個請求來。
趙信也沒覺得衡玉這個請求有問題,他還給補充了,“書畫不分家,到時我再教玉兒畫畫如何。”
衡玉還能怎麼辦?自然是,自然是順著杆子趕緊往上爬啊!
趙信若是教了他書畫,即使隻是象征性的教了幾天,兩人之間也是有師徒之實的啊。
古代師徒關係親如父子,趙信願意教他,無論水平高不高,衡玉都一百個願意。
見衡玉答應得如此積極迅速,不明真相的趙信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好了。
待許府的馬車離開後,趙信也上了自己的那一輛馬車。
他這一次是微服私訪,使用的馬車從外麵看看不出什麼玄妙,隻知道這輛馬車比尋常的要大上一些,唯有走進馬車方才能夠發現裡麵的玄妙。
馬車內各處細節都很用心,茶桌、書壁、靠枕等物件都很齊全,掛在車壁做裝飾的珠寶都是外頭難得一見的極品。
馬車慢悠悠碾過青石板路,茶桌上擺放的茶水一點也沒有晃動濺出,馬車行駛得十分平穩。
太監總管魏賢跪坐在一旁,恭恭敬敬泡了一壺茶後為趙信倒了一杯茶水,就重新退到一旁守著,以便一會兒接著伺候陛下。
趙信握著繪製有素雅花紋的茶杯,飲了一口茶水便把杯子放下,手指摩挲著光滑的杯沿,“許斐,若朕沒有記錯,是光和七年的探花。那一年的殿試,還是朕當年被冊封為太子後經曆的第一場殿試。”
魏賢跟在明帝身邊已有二十多載,是一點點看著這位陛下長大的。這些年裡帝王身邊人事變動頻繁,隻有他一直穩坐釣魚台,自然是因為魏賢足夠忠心與了解這位陛下,做的事說的話最合這位的心。
魏賢垂下頭,恭敬回道:“回陛下,正是如此。”
心裡已經知道,許斐這是要有大造化了。
回到皇宮後,已經快到用晚膳的時辰了。趙信坐在禦攆上,揉了揉眉心,突然揮手,讓人轉了方向前去皇後所居住的坤寧殿。
到坤寧殿的時候坤寧殿已經有宮人在布置晚膳了,皇後葉昭寧正在與已滿六歲的五皇子趙函由著宮女伺候淨手。
“皇上駕到。”外麵的通報聲突然響起,即使是一向處變不驚慣了的皇後也不由得一怔,顯然沒想到皇上這時候會突然過來坤寧殿。
但也隻是有些意外而已,皇後迅速收斂起臉上的驚色,刹那間臉上就浮現出了笑意。她揮退宮女,擦乾手後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站起來,牽著趙函的手走下台階去迎接趙信。
“皇後。”趙信踏入殿內,牽起皇後的手,目光掃到趙函時略一頓,不知怎麼的又想起衡玉來。
衡玉與趙函年歲相近,許是今天被衡玉激起了他身上的慈父之心,一向對待皇後和趙函頗為冷淡的趙信突然俯下身子,不假他人之手把趙函抱起來,還上下顛了顛,“函兒怎麼這麼瘦,平常該多吃點。”這份量可比衡玉輕多了。
小孩子難養,前頭趙信就早夭過三個孩子。趙函雖然排行第五,但他前麵,有兩個出生後還沒立住就去世的皇兄,還有一個三皇子已滿了八歲,卻被一場肺炎奪去了生命。所以他自然覺得小孩子白白胖胖的看著更健康一些。
不要說是趙函,就連皇後對於趙信這一個舉動都有點驚愕。
如今趙信膝下的皇子有六個,除去已逝的三皇子外,按長幼排序已經到了剛出世不久的七皇子那裡。
趙函雖然是皇後所出的嫡長子,但年紀尚幼,排行第五,頗有些不上不下。又因為趙信頗為忌憚皇後母族葉家,以至於他本人對這個兒子也從來沒有表現出太過特彆的關注,今天這樣的親近著實少有。
趙信自然注意到了趙函和皇後臉上的錯愕,也知道自己的動作有些唐突了。他把趙函放下,心中不免又有些惦記起衡玉來。
陪著皇後、趙函用了晚膳,宮女將趙函帶了下去,隨後又有宮女上前來為帝後奉上茶水,待她們都退下去後,趙信方才把今天遇到衡玉的事情簡潔明了地告訴皇後。
末了又道:“朕想著,把許斐調回到京中。前段時間禮部右侍郎告老還鄉,許斐的政績已經連續四次評比都為優,正好把他調回京中接任這一職位。”
禮部右侍郎是從三品官職。表麵上看許斐這一調令隻是升了半級,但地方官與京官不同,地方官調回京城能夠平調就已經算是極好了,畢竟京城是整個國家權力的中心所在。
而且一調就是六部要員,皇上這分明就是打算要重用許斐。
近些年來皇上越發忌憚葉家,連帶著也極少出入坤寧殿,更謬論和她談論這些私事了。
兩人好歹也是少年夫妻,當年葉家沒有得勢威脅到皇權時也是有過恩愛時光的。趙信的話中並沒有直接表露出對衡玉的喜愛,也沒有透露他的來意,但能穩居鳳位的,又怎麼可能是個蠢人。
心思流轉間皇後已經猜到了趙信的用意所在,她伸出手為趙信斟滿茶水,柔聲道:“聽陛下所言,那許大人之子性情活潑機敏。如今函兒就要入上書房就學,臣妾正打算為他挑選兩個伴讀。有一個人選已經定下,正是臣妾娘家侄子。但臣妾那侄子性子有些沉悶,臣妾正打算為函兒再找一個性子活潑一些的玩伴,不如將許大人之子選為函兒的伴讀,陛下以為如何?”
手邊的茶水還在冒著氤氳霧氣,趙信端起茶杯飲了一口,輕聲道:“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