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國無外交(1 / 2)

培德女中這邊管理得一向很嚴, 學生很少請假。

但衡玉本人連麵都沒露,直接讓李叔拿著她的學生卡去了學校找修女, 就說她生病在家休息,不能親自過來請假。學生直接留在家裡休息了,女中這邊自然也就順水推舟批了她一天的假,讓她好好休息。

請個假流程還有些麻煩,等李叔幫她請完假後衡玉已經把手裡這份報紙全都翻閱了遍, 在李叔向她請示要不要直接回謝宅時, 衡玉拒絕了。

這個時候時間還早, 她想去見一個人。

“去郵局。”

培德女中距離郵局不算很遠,沒過多久,車子在郵局附近找了個地方靠邊停下了。

衡玉下車的時候雨還在下,淅淅瀝瀝,不算大。但一場秋雨一場寒,這時候的氣溫比起前段時間要低了不少。

有些冰涼的風夾雜著細碎的雨水打在身上, 衡玉下意識伸手裹緊了身上的衣服。

李叔下車,走過來給衡玉打傘。衡玉自己接過傘, 讓李叔在車裡等她,她則把自己寫的一封信握在手裡, 小心避開來往的車輛,直奔街道對麵不遠處的郵局。

郵局不算大,裡麵現在隻有一個工作人員在,衡玉邁過有些高的門檻走進裡麵時,不著痕跡地把整個郵局打量了一遍。

乾淨整潔, 這是她對郵局的第一印象。

櫃台前,長相儒雅、書卷氣十分濃厚的男人正在低頭撥弄著算盤,他的麵前還攤著一本賬本,時不時拿起擱在一旁的鋼筆記錄數據。

他看起來很高挑,那身書卷氣讓他整個人顯得十分溫和無害。

但衡玉會特意來見這個人,自然是因為這個人不是個簡單角色。

“你好,請問是要寄信嗎?”

有一片陰影在邵於洋麵前投下來,他手上動作不停,嘴裡已經下意識出聲招呼起來。

“寄信不急,我主要是想認識認識先生。”衡玉用食指和中指夾著一封薄薄的信,隨意晃著,臉上神情有些玩味。

雖然郵局裡隻有她和邵於洋,但說話的時候衡玉還是下意識放輕了聲音。

邵於洋手上動作微微頓住,他抬起頭來,直視眼前這個人。

當他看清衡玉的臉,確切地說,是當他看到衡玉那雙眼睛時,臉上有詫異一閃而過。

他並不認識衡玉,但他曾經見過她。

那天她坐在車子裡,一張臉看上去若春水芙蓉,唯有那一雙眼睛,透徹,淩厲,讓人下意識想要移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

這兩種氣質太過反差,以至於邵於洋已經忘記了她的臉,卻把那雙眼睛給記住了。

時隔兩個月,如今再次看到這雙眼睛,之前的記憶又漸漸浮上心頭。

“邵先生,久仰大名。”衡玉伸出手,而那封沒什麼內容的書信早就被她隨手放在了一旁。

邵於洋瞥了眼遞到他麵前的手。

那雙手白皙光滑,一看就是在富貴鄉裡溫養出來的。

“先生有一身才華,卻因為政見問題被排擠出核心,最後鬱鬱落幕離開政府機構。您想要回去嗎?”

他自然是想的。

這個時代,混亂而又黑暗,山河動蕩,主權飄落,而他曾經在海外留過學,清楚知道這個國家如今的現狀是不對的,早在他的青年時代,他就樹立起自己的誌向。

他在大學主修經濟學,拿到碩士學位後,國外那邊有企業出高薪聘請他,但邵於洋還是義無反顧回來了。

他回到國家之後,創辦進步報刊,加入進步黨派,試圖靠自己的努力為這個國家燃起星星之火,希圖它終有一日能夠形成燎原之勢。可誰想到造化弄人,政治不比其他,牽扯進太多的利益太多的人,到最後他受到牽連,竟然要淪落到暫時在郵局工作謀生。

這樣的落差不可謂不大,他怎麼可能不想要回去。

可他的誌向,為什麼要告知她。

邵於洋垂下眼,伸出手與衡玉交握,不失禮儀卻也不顯親近。

虛虛一握兩人便鬆了手,邵於洋客氣疏離地笑了笑,“謝小姐說笑了。”

“山河飄零,陸沉誰挽?”

衡玉用這一句話吸引了邵於洋的注意力,也把控了兩人這一次談話的節奏。

“先生不信我,我知。可先生有如此才華,無論如何都不該埋沒於這小小郵局。謝氏麵粉廠的副經理最近要離職,不知道先生可有興趣暫時去當這個副經理?”

她這一句話,已經是在變相告知自己的身份,姓謝,又能在謝氏麵粉廠裡安插副經理,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女學生,完全能和本市商會會長謝謙的獨女這一身份對應起來。

邵於洋此時方才認認真真打量衡玉。

他覺得衡玉剛剛那一番話很有意思。“暫時去當副經理”這句話蘊含有兩種意思,第一是說隻是讓他去試試,如果不合適就會把他撤下來,第二種意思就是說隻是先把他安排在那裡,先把他收服,等後麵有更合適的職位了肯定要把他調到其他更合適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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