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大街如此繁華, 還有其他的酒樓自然不足為奇。
趙澤當時為了能吸引趙鬆的注意力,那真的是事情也鬨了,錢也大手大腳花了,所以彆看他才回了帝都大半年,朱雀大街這裡的幾家酒樓他全都已經混得臉熟了。
衡玉會出宮也是出來隨便逛逛尋些樂趣, 所以對於趙澤拉著他去酒樓也沒抵觸。
拉著衡玉往不遠處的客來居走出,酒樓掌櫃自然認得趙澤,歡喜迎上來招呼兩人, 然後把兩人給帶去了包間。
趙澤隨口點了三道招牌菜,去問衡玉還有什麼補充時, 衡玉搖了搖頭道“不必了”,趙澤就再多點了一道桂花糕, 然後就讓人退下了。
趙澤是個十分自來熟的人,明明一個時辰前他還在嘲諷衡玉,現在已經拉著衡玉稱兄道弟談人生了。
即使他這位兄弟態度冷淡了些也不能阻擋趙澤的滾滾熱情。
除了剛剛趙澤問了一句衡玉的身份後,現在他就像是把這件事給忘了一樣, 根本沒有再提起來, 衡玉也沒有多說自己的身份, 隻把自己的名告訴了趙澤。
兩人聊了一會兒,當然主要是趙澤在說,衡玉坐在旁邊聽,雖然趙澤的話裡十句有九句是沒有什麼內容的廢話,但衡玉還是聽得很認真,時不時點頭應兩聲表示自己在聽。
但看到趙澤有繼續長篇大論下去的趨勢, 衡玉忙讓小福子給趙澤倒了一杯茶,不再給他跑題的機會。
趙澤說了那麼一會兒口也有些乾了,順手把小福子倒給他的茶端了起來,飲了兩口才放下。
這下子他心情調整好了,趙澤想了想,向衡玉取經,“衡玉,你覺得我能做什麼?實不相瞞,科舉一途我實在是沒有天賦,到了如今連個童生都沒有考得。”
“那你認為你在哪一途有天賦?”衡玉一針見血道,“你走不了科舉一路那就選擇另一條路,如果真的什麼天賦都沒有,趙尚書雖然不待見你但也絕對不會虧待你,起碼你不會短了用度。”
科舉一途,有多少人蹉跎一生白了頭都沒有取得任何成就,在科舉之路上有時候不是勤奮就可以取得好成績的。更何況趙景二十多歲就中了二甲進士,趙澤如果真的要走科舉一途,估計很多人都會把他和趙景放在一起比較。
可兩人之間根本沒有太大的可比性,就第一條,在趙澤現在這個年紀,趙景早就已經中了秀才了。
衡玉等著趙澤的回答。
他是悠閒想給自己找些樂子,但也不喜歡把自己的時間浪費在這些事情上,如果趙澤當真很光棍地說自己什麼天賦都沒有,衡玉就算不是當場走人,以後也會把趙澤這麼個人忘掉。
趙澤沉吟片刻,才有些遲疑道:“我對數字很敏感,這算嗎?”
其實他也不確定這算不算是自己的天賦,但是趙澤尋思了一遍,也隻能給出這麼個答案了。
衡玉沒多說什麼,隻是隨口出了道非常經典的雞兔同籠問題。
“今有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雉兔各幾何?”
身邊沒有筆紙,趙澤沉默片刻,直接在心底打起了草稿。
衡玉一杯茶還沒有飲完,趙澤便先給出了他的答案,“十二隻兔子,二十三隻雞。對了嗎?”
“沒錯。”衡玉點頭,用手裡的折扇敲了敲桌子邊,“你知道嗎,這樣的題目對很多人來說已經很困難了。”
在衡玉看來,戶部記賬的方式繁瑣,這是他們工作效率低下的一個原因,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原因是因為戶部的很多官員根本不會做基礎應用題。
那些用一道很簡單的一元一次方程就能解出來的題目,但戶部那些官員在計算這些題目時,很多時候用的都是強算的方法,大大拖慢了工作效率。
而這樣的題目,戶部官員卻時常能夠碰到。計算工程需要撥出的錢糧,還有一些實際問題時,這都是繞不開的坎。
“你可以去城南一帶找找來我慶國行商的阿拉伯商人,試著與他們溝通溝通數學方麵的知識,也許你會有所收獲,那個時候,你可以把自己得到的收獲告知你的父親。”衡玉最後隻給了趙澤這麼個點撥。
趙澤有這麼個天賦,想要進戶部很簡單,但是他撐死了就是個吏,甚至不算正式編製的官員。而且以趙澤的性格也不適合官場。
所以比起在官場任職,倒不如以後當個名垂青史的數學家更加瀟灑?
趙澤沒有遲疑,非常爽快地點了點頭。他不算是個很沒有主見的人,但不知道為什麼,在衡玉身邊的時候,他總覺得衡玉身上有一種氣質,會讓人不由自主地去信服他所說的那些話。
這樣的氣質,不僅僅是對自己的自信,更有一種強大的底氣所支撐。
所以趙澤隻是短短接觸,就願意聽衡玉的建議。
生活一下子有了目標之後,趙澤這頓午飯就吃得很心不在焉了。衡玉早就已經半飽,基本隻動了動筷子,而趙澤也是匆匆扒了幾口飯填肚子,就興衝衝去城南那裡尋阿拉伯商人了。至於具體怎麼去和阿拉伯商人溝通,衡玉也沒給他什麼建議。
趙澤那個性子,磨一磨也是好的。
趙澤離開了,衡玉沒了什麼事情,便也回了宮中。
他回到宮中就得到消息,徐容華懷孕了。
當然,衡玉對於裴衡雍的後宮是不關注的,如果是皇後懷孕了也許他還會關心一下,但是一個妃子懷孕了,他一個小叔沒必要去關注。他能這個消息,還是裴衡雍親自過來找他的時候透露出來的。
身為帝王,如今裴衡雍膝下隻有裴安一個公主,的確是單薄了些。
裴衡雍與皇後大婚已經五年,膝下卻隻有一個女兒,前段時間在言官的上諫下,裴衡雍下旨進行選秀充盈後宮,徐容華就是那時候進宮的。
而裴衡雍此時會過來找衡玉,自然不是為了和他說個喜事那麼簡單,他是過來和衡玉說一件煩心事的。
“朕看在徐容華懷著孩子的份上,想要給她再提一提位分,順便給徐容華的兄長安排個職務,可戶部尚書卻明裡暗裡阻撓。”裴衡雍蹙起眉來。
“三哥給徐容華提位分沒有問題,但是安排職務這件事實在急了些。”衡玉很客觀評價。
裴衡雍聽到他這話笑了笑,“八弟莫要以為三哥是被美色衝昏了頭腦,三哥隻是想借此事試探一下內閣的底線。”
內閣手裡的權力太大了,已經對裴衡雍這位帝王形成了製衡。裴衡雍上過戰場殺過敵,與性情溫和又身體孱弱的太上皇不同,他野心勃勃,想要收複前朝時國家失去的領土,還想要把外族給打得幾十年沒有反擊之力。
這樣的帝王,實在不可能會願意臣子與他分權。
如今時代的發展還是中央集權製,泱泱大勢無可改變,在這種時候不是皇權高於臣子手中的權利,就是帝王被臣子壓製。
所以裴衡雍想要把權力收歸到自己手中的想法很正常。
“如今三哥你繼位尚且不足一年,何必如此著急。隻要你的威望建立起來,這一切都可以順理成章了。”
年輕的帝王意氣風發,沒有受到過太多的挫折,就連這樣的試探也顯得有些拙劣。
內閣那些老狐狸會看不出來裴衡雍的試探嗎?
至少衡玉能輕易看出來,而內閣那些老狐狸的功力不會比他少太多。
裴衡雍聽到衡玉的話,點了點頭,但並沒有放在心上。
此時他正是意氣風發的時候,就算聽了衡玉的勸說,又怎麼可能放在心上,隻有等他碰了壁才能把這句話悟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