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梅應時而開。
一場大雪過後, 宋府收到了琅澤何氏送來的請柬,邀請宋氏的郎君女郎君們前去何氏在帝都郊外的莊園賞梅。
大家都是聰明人,衡玉聽聞這個消息後, 就知道何氏這是已經準備妥當,要將那位推出了新式製紙方法的女郎君推到台前了。
入了深冬, 宋軒的身體又有些不大好, 風寒之症總是反複,宋禰將衡玉喚去了他的書房,吩咐道:“三日後的賞梅會, 我與你伯母也會過去。你軒堂兄身體不適, 就留在家裡休息,你去的話,多看看琅澤何氏那一位女郎君。”
衡玉對這一位穿越女早有興趣,聞言應道:“是, 明初對那一位女郎君也頗為感興趣。”頓了頓,衡玉又向宋禰打聽,“自平價紙後, 琅澤何氏那裡也還有其他動靜。”
宋禰端起手邊的茶, 用茶蓋輕輕撥弄著茶水,“平價紙功在千秋,琅澤何氏出了如此大的風頭,這時候怎麼可能還不縮著脖子做人。倒是那一位女郎君有些意思,聽聞陛下也對她有了興趣。”
當今年少登基,如今不過十六歲, 太後正在為當今挑選皇後。
世族清高,對於後位,如陳平宋氏是不會感興趣的,但琅澤何氏態度就有些曖昧了。
宋禰身為陳平宋氏的族長,乃世族執牛耳者,自然對琅澤何氏如今的做派有些看不上。如果是個二三等世族為了提升門第覬覦後位也就罷了,你琅澤何氏也是傳承幾百年的一等世族,明知道如今世族與皇權在博弈,卻選擇向皇權靠攏,焉能讓宋禰看得上。
衡玉稍一聯想就猜到了宋禰的想法,隻是……她有些好奇這是琅澤何氏的選擇,還是那位穿越者自作主張?
見一見那位穿越者,她就能判斷出來了。
衡玉端起手邊的茶杯,默默飲了幾口潤喉。
三日一晃而過,一大早,衡玉就起身梳妝。
冬季的衣裙她早有準備,衣服是她親自畫的花樣,由宋氏的幾位繡娘一起趕工,花了足足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將衣服趕製出來。
衣服以紅梅為主,繡成後素蘭一直折有紅梅置於衣服旁邊,讓衣服染上梅花的淡香。又因為她屋內隻燃沉香一種香料,衣服也帶了淡淡的沉香的清雅氣息。
清雅的花香與沉香交織,形成一種彆致獨特的香味,倒也頗為雅致。
洗漱之後,衡玉先去換了衣裙才開始上妝挽發。
衣服照例是寬袖,隻是加上了繡著紅梅的白色腰帶,將姣好的身材顯了出來。
自左肩而下,繡有一朵怒放的紅梅,裙擺尾部,也用紅色薄紗為料子,編成了紅梅繡到裙擺上,風一吹過,薄紗輕顫,恍若紅梅在迎風招展。
當衡玉緩緩走動時,裙擺微微掀起一些弧度,紅梅隨著她的步伐輕顫,有了步步生蓮的效果。
臉上照例是什麼也沒有抹,但她如今年華正好,身體又健康,氣色紅潤,唇不點絳而紅。
最後等婢女為她挽了挽發,衡玉就出門了。
宋放是最早到的一個,性情豪爽的郎君並不習慣塗抹脂粉,隻是稍稍收拾一番不顯得失禮就來到出發的地方了。
他不急著上車,站在馬車邊透氣,也順便等著其他人到來。
前幾日還在下著大雪,今日難得天氣放晴,沒有下雪,地上隻有厚到膝蓋的積雪。
宋放兩手捂著爐子,遠遠就看到有一團火紅在雪色間綻放,與路邊的紅梅正向應和。
宋放還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定眼一看,才發現那邁著漫天雪色,迤邐而來的正是他的玉兒堂妹。
宋放是一刻也站不住了。
他直接甩了甩袖子,快步迎上前去,將手中的爐子一遞,嬉笑道:“妹妹當真是神仙中人。”
一下子就從堂妹改成了妹妹,衡玉從袖子裡伸出自己的手,接受了宋放獻的殷勤,“放堂兄的《春秋》可抄完了?”
被揭露自己的傷心事,宋放無奈攤攤手,“隻抄了一小部分罷了。”
“若是讓伯父聽到你剛剛那句話,玉怕放堂兄的功課又要更重了。”宋禰是個端凝性子,可見不得宋放這般放蕩。
宋放一笑,也不在意,瞥了素蘭一眼,自己接過素蘭的活,自覺當起了護花使者,扶著衡玉的手與她並肩走去馬車。
衡玉不過一笑,並未推辭。
“玉兒堂妹來得真早。”宋放上下打量衡玉幾眼,輕歎,“你與軒兄長一樣,不需要敷粉同樣能達到豔壓群芳的效果。”
這時候的人以白為美,不夠白的人都喜歡在臉上多敷幾層粉,不過限於時代,製出來的粉對皮膚的傷害比較大。
衡玉以植物花瓣為原材料,製成了細粉,比起陳平宋氏準備的使用效果要好上許多,而且安全無害。
後來宋祁把秘方要了去,宋氏的粉配方一變,頓時受到頗多追捧,現在習慣用各種粉的洛陽人,十個有八個用的都是由她的配方製出來的。
不等衡玉回話,宋放又繼續道:“玉兒妹妹的心思著實精巧,遠遠看著你踏雪而來,我還以為是紅梅落地化為精怪入我夢來。”
這樣的話也就宋放說得出來了,衡玉一笑,“軒堂兄讚我為神仙中人,你卻稱我為精怪,日後放堂兄莫要說我待軒堂兄親近更勝於你。”
“玉兒堂妹莫惱。”宋放連忙拱手行了一禮,“是放無狀了,妹妹這般風姿蠱惑人心,今日又是一襲紅裙,自然也是神仙之姿,怕是那話本裡的花中神仙。”
衡玉對於彆人的誇獎素來臉皮厚,淡定點了點頭,應承下宋放的誇獎,反倒將宋放逗得不行。
兩人稍微聊了幾句就不多說了。
外頭風逐漸變大,素蘭上前,將自己握在手裡的鬥篷加到衡玉身上。
衡玉兩隻手抱緊了爐子,目光悠悠眺望著路邊種著的那幾株紅梅,突然指了一支開得正豔的梅花,命人剪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