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臣篇(1 / 2)

衡玉原本想教齊淩怎麼在野外生存, 但看了看天色,實在沒那力氣鬨騰,乾脆就自己去采了些野果將就。

齊淩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透著明亮溫和的月色去看衡玉的一舉一動。

判斷出這種野果可以吃後, 衡玉把它們全都摘下來, 回頭一看齊淩正蹲在不遠處盯著她的動作, 倒也算滿意, 把野果遞了過去,“記下來,這可能是你未來一段時間的主要口糧。”

【零, 你為何要教齊淩這些事?】

衡玉繼續去掰扯其他野果,“第一自然是因為我要在這裡待上很長一段時間, 總不能每天養傷修煉完還為他準備吃食。”

“第二,打天下我倒是打過幾回, 但還沒當過謀士為彆人奪取天下。這個世界,我乾脆走個謀士能臣路線好了, 而齊淩的身份正好合適。”

她正好借此考察考察齊淩的心性,如果不是可造之材, 那就把齊淩送回明月教就好。

亂世彆的不多, 有野心的人可不少, 她完全可以慢慢考察。要是真沒滿意的人,她就自己揭竿而起。

又找了一種野果,衡玉領著齊淩沿著山腳走,繞過一個彎道, 他們眼前就出現了一條溪流。洗過野果,衡玉接過一個吃起來。

酸酸甜甜,味道還行。

“介紹一下你的身份吧。”衡玉盤腿坐在溪邊。

齊淩也沒講究,多日的奔逃生活已經把他的矜貴自持打磨得差不多了。

好像一直在等著衡玉問出這句話一般,齊淩輕輕吸了口氣,將早就組織好的語言說出口,“我父皇是已經駕崩的先帝,而我是先帝親封的東梁朝太子齊淩,當今天子是我親叔叔。”

若是她沒記錯,先帝駕崩已有三載。

先帝是個性情寬厚的帝王,在位期間勤勉朝政,東梁朝氣數雖絕,在他的執政下倒是多了幾分喘息的機會。

但三年前先帝無故駕崩,留下的遺詔卻是說太子年幼,皇位由他的親弟弟端親王繼承。

當今天子即位後,荒淫無道,天下怨聲載道。對齊淩和太後也不客氣。

“與我所料沒太大區彆。”衡玉咽下最後一口果肉,拍拍手站起來。

齊淩:“……”

這是不需要他再說下去了嗎?

“先帝駕崩時你年紀尚幼,端親王早有謀逆之心,定是早早收買了朝中重臣,再加上他偽造的遺詔,足以登上皇位。留下礙眼的你三年,他現在越來越荒淫無道,突發奇想要把礙眼的你除掉,你父親留下護著你的人聯係上明月教,最後犧牲了很多人才助你逃出帝都。至於太後,應該也出了意外吧。”

月色下,衡玉靜靜站在溪邊,月華自她身後披灑而下,恍若鍍了一層柔和的薄紗。

齊淩咽了咽口水,“沒錯。”

其實並不難猜,但僅憑三言兩語就猜到所有事情,眼前的人也許比他想象的還要厲害。

齊淩站起身來,認真拍了拍衣擺,理齊自己的衣襟,“先生請教我。”

衡玉一本正經道,“你還在長身體,人當惜身,尤其是做大事的人。先回去休息吧。”

她困了。

齊淩覺得有些懵,但還是跟著衡玉離開了。

兩人換了另外一個洞穴休息。第二日天剛亮齊淩就醒了,他一睜開眼睛立馬驚坐起來——洞穴裡隻有他一個人。

心底漸漸漫上惶恐不安,齊淩的手有些抖了起來。

洞穴外突然傳來腳步聲。

衡玉身上帶了些清晨的寒露,踏著初升的朝陽走進洞穴裡。

瞥見正望著她的齊淩,點頭道:“我已為蘇紅念挖好安葬之處了,你可要去送她一程?”

“好。”齊淩的嗓音有些乾澀,但心情卻落到了原地。

他覺得自己真是脆弱得很,這麼一個剛認識的陌生人,卻因為相依為命的緣故,他竟然會因一時間看不到對方而深感惶恐。

*

將蘇紅念的事情處理好,衡玉就開始采集藥材調理自己的傷勢了。

自從內力被廢到現在已經過了好幾日,衡玉一直沒有很好處理過自己的傷勢,其實與蘇紅念、齊淩等人說話的每時每刻,她體內都有經脈逆行的痛楚傳來。

尤其是這具身體嬌養慣了,承受不住太大的痛楚,更是把痛感放大了許多。

隻是處境陌生,又是在陌生人麵前,衡玉表現得淡定,齊淩等人根本無法從她的外表看出她每時每刻都在承受著一抽一抽的痛楚。

之前的兩匹馬已經被衡玉拉去集市賣了,換的錢就拿去買吃食、衣物還有藥材。

洞穴裡這段時間以來一直彌漫著濃濃的藥味,齊淩蹲在旁邊添火,衡玉采了草藥回來,正坐在洞穴口炮製草藥。

齊淩糾結一個問題糾結了好幾天,他沉吟片刻,還是出聲問道:“我曾聽我父皇提過,世上有一個地方名曰縹緲峰,隱於世間。每逢動蕩之年,縹緲峰必有一人行走天下,輔佐選定的聖主爭奪天下,登上皇位。”

祁衡玉雖說自己是玄道宗棄徒,但她對局勢判斷如此清楚,也許……玄道宗棄徒隻是她的表麵身份,她其實就是縹緲峰之人呢?

當年他父皇會提及,是因為他們東梁朝的開國帝王,就是被縹緲峰弟子選中輔佐的人。

在得到輔佐之後,太.祖凡戰必勝,最終奪得天下。

就在太.祖籌賞功臣時,縹緲峰之人留下書信辭彆。太.祖詢問對方想要什麼時,對方便將縹緲峰的宗旨告知,隨後飄然而去。

衡玉正在低頭研磨草藥,聞言抬起頭,笑瞥齊淩一眼,“那我是否該掐指一算,算算你身上可有帝王紫氣,算算紫薇星象是否應在你身上。”

齊淩臉上流露出幾分期待,難道他身上當真有帝王紫氣?紫薇星象就應在他身上?

察覺到對方的期待,衡玉攤手,“很可惜的是,我不會卜卦。”

“啊……”

衡玉繼續低頭炮製草藥。

“若是縹緲峰當真存在,縹緲峰之人卻沒有為我所用,我會是天命所歸嗎?”齊淩問得有些小心翼翼,話裡卻帶著沒有掩飾的野心。

比起沒有野心,對權勢有著向往之人更合衡玉心意。

她停下手中動作,抬頭想了想,勾唇笑道:“是不是天命所歸又如何?”衡玉拍了拍手,把手上的草藥碎屑拍下來,站起身理了理裙擺,“我輔佐何人,這天下就會落入何人手裡。”

“縹緲峰之人?注定的手下敗將罷了。若是他也選擇效忠於我選中的人倒正好,若是他選擇效忠其他人,那就讓他縹緲峰的傳說就此終結好了。”

輕描淡寫,意氣風發。

齊淩不知眼前女子是從哪裡來的自信,但無可否認,她這樣驕傲又睥睨的模樣,實在太能讓人忍不住去信服了。

“祁姑娘……你會輔佐我嗎?”對這樣的人,他的用詞是“輔佐”而非“臣服”。

這樣的人,你很難想到她會臣服於某一個人。更何況現在的齊淩很有自知之明,他並沒有讓人臣服於他的資本。甚至於他曾經高高在上的身份,也都成了老黃曆了。

衡玉偏頭瞥他一眼,突然收斂起唇邊的笑,認真而又嚴肅道:“在你問我這句話之前,麻煩先幫我把藥熬好,火要滅了。”

“啊?啊!”齊淩連忙低頭加柴火,等他再抬起頭,對方已經走出洞穴不知去做什麼了。

罷了罷了,還有下次機會,若是祁姑娘當真有她說的那麼厲害,那麼他肯定得表現出吸引對方的特質才能贏來效忠。

慢慢來吧。

經曆過那麼多事情,尤其是身份處境的一遭顛倒,齊淩也早早被磨礪得成熟。

*

五月天,帝都。

馬車慢悠悠碾過城外的青石板路,往帝都城門方向駛去。車夫不知出示了什麼令牌,馬車很快就進了帝都城。

傅致靠著馬車車壁,剛受過重傷的身體沒得到好好調養,原本漂亮的嘴唇因為虛弱而顯出幾分病態的蒼白。

但即使虛弱,傅致依舊坐得筆直,眼睛明亮地望著對麵的人。

“果如先生布局一般,如今江湖人都以為玄道宗那裡出沒的人乃明月教的人,各大門派都正在暗地裡行動想要對明月教出手。”

傅致,武威侯世子。年且二十,正是英氣勃發、姿容俊秀的年紀。

坐在傅致對麵的人看著很年輕,卻有一頭白色長發,讓人有些難以猜測他的具體年齡。身上披著一件寬鬆道袍,長相很普通,卻有一股說不出的味道。

他靜靜坐在那裡,身上卻好像籠罩著許多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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