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還是出了些紕漏,沒想到世子會受重傷。”魏道子淡淡道。
傅致擺擺手,“是我太過不小心了。與先生四載未見,先生的容貌依舊沒有一絲變化,倒是更為神秘了。”
四年前先帝還在位,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東梁天下亂象已定。
四年前傅致隻有十六歲,一日外出打獵突逢大雨,他與侍從進入一個破舊道觀裡避雨,在裡麵碰到了一身道袍打扮的魏道子。
當時魏道子盤腿坐在角落,聽到動靜抬起頭,認真打量傅致幾眼,突然出聲道:“我等世子許久。”
然後,他直言傅致身上有帝王紫氣,東梁天下一亂,就是他乘勢而起的時候。
再然後,魏道子為傅致提出一個建議,讓武威侯府派遣忠心之人打入江湖各門派,挑起江湖爭端,將江湖勢力把控在自己手裡。
江湖勢大,且奇能異士多,若是將他們握在手裡,就能有一支奇兵。
提出這個建議,魏道子再建議傅致韜光養晦靜待五年,隨後翩然而去,在傅致連聲追問下隻留下了自己的名字——魏道子。
這幾年,傅致琢磨著,結合自己翻閱過的記載,隱約猜到了對方的身份——縹緲峰來人。
天命果然在他這邊。
說起來這隻是傅致和魏道子第二次見麵,但魏道子這個人太過神秘,以至於傅致再與對方重逢,立刻將對方認了出來。
“先生此次出現,可會待久些再離去?”擔心會引起對方不適,傅致這話問得頗為小心翼翼。
“若是世子不棄,貧道打算在世子身邊多留一段時間。”
傅致大喜,“這實在是極好極好,待到了武威侯府,我定會為先生安排一處僻靜之地作為住處。”
“有勞了。”
四年前魏道子曾批算過東梁氣數還有五年,也就是說距離天下豪傑並起,群雄割據混戰,還有一年時間。
傅致為此已準備四載有餘,此時的衡玉卻還在悠閒熬著藥恢複體內的傷勢。
喝了一月有餘草藥,再配合上針灸,這一天,衡玉盤腿坐在溪邊,閉著眼將經脈裡亂竄的內力梳理,並且引導它們往丹田處遊走。
內力越靠近丹田,越是壓迫神經。剛被安撫的丹田因為突如其來的內力再次傳出撕裂的痛楚。
衡玉麵上雖沒什麼表情,額上卻是滲出了汗水。但這個過程極為關鍵,衡玉閉著眼忍受著痛楚,繼續加大力度將內力引導入丹田。
內力貫通丹田那一刻,喉間泛上一絲猩甜,被衡玉默默咽下。
最危險的時候已經過去,她盤腿調息,一個時辰後,衡玉緩緩睜開了眼。
齊淩無事可做,捧著衡玉特意尋來給他的《左傳》翻閱,但注意力一直沒辦法集中,時不時就要往衡玉那看幾眼。
衡玉一睜開眼,就看到開小差的齊淩。
“你的內力恢複了嗎?”齊淩撓撓頭,出聲問道。
衡玉雖然盤腿坐了快兩個時辰,但一直都很平靜,沒什麼異常的動靜,齊淩也判斷不出來她是成功還是失敗。
衡玉沒說話,隻是抬手,往不遠處的溪流轟出一掌。
“轟”!
一道震天的聲音響起,溪水四濺升騰而起,形成一道壯觀的水幕。有些水跡濺到她身上,直接被內力外溢的烘乾。
衡玉忍受丹田被廢的痛楚已有一個多月。這一個多月裡內力一直在她的經脈裡亂竄,帶來痛苦的時候也在擴寬著她體內的經脈。她這具身體資質本就不錯,如今破繭重生,丹田重新貫通,資質已經當得起一個“極佳”。
衡玉站起身,“我們明日就可以啟程前往明月教了。”
丟下一句話,衡玉將長劍握起,往空曠之處走去。
齊淩看出她是打算練劍,連忙跟上。
他雖不了解江湖,但也知道一些常識——一個丹田被廢的人本應該成為廢人,但祁衡玉不僅無恙,還能重鑄丹田,他實在好奇祁衡玉的實力。
長劍出鞘,迎著陽光折射出幾道細碎的光。
長劍前挑,往前一刺,簡單而淩厲。
明明隻是幾招簡單的劍招,但不知為何,齊淩就是覺得那柄劍很晃眼奪目,殺機斂於平凡的表象下。
幾息後,衡玉收劍。
齊淩遲疑片刻,上前問衡玉,“如果我想要學武功,這個年紀學是不是晚了?”
衡玉將劍收入劍鞘,扭頭,“為何突然想學武功?”
“在這個世道,有武功方能更好地護住自己。”
“漢高祖曾說過一句話:夫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裡之外,吾不如子房;鎮國家,撫百姓,給餉饋,不絕糧道,吾不如蕭何;連百萬之眾,戰必勝,攻必取,吾不如韓信。三者皆人傑,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者也。”
頓了頓,衡玉繼續道:“你本身的資質並不出眾,若想要把手頭的很多事做好,本就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你雖有習武資質,一則現在起步有些晚了,二則要習得絕世武功需要日夜苦修,你同樣要它付出大量時間。你哪裡來這麼多精力和時間。”
“所以,你再考慮看看,你想要成為誰?”
丟下這麼一句話,衡玉擦肩而去。
齊淩靜靜站在原地思考。
漢高祖那句話的意思齊淩自然知道,祁姑娘想說的,其實是在問他對自己的定位吧。
祁姑娘樣樣皆通,他這些天看著,對自己的反思也更多,就忍不住想要學更多的東西,可有很多東西,是他不一定要學的吧。
齊淩轉身,小步往衡玉跑去。
“祁姑娘。”齊淩喊道。
衡玉停下腳步,側了半邊身子看他。
“你……”齊淩深深吸了口氣,“你可以教我嗎?”
衡玉沒說話,靜靜等著他的下文。
齊淩知道,自己必須得說些什麼打動對方。
他努力思考,組織語言,“我想要拜祁姑娘為師。”
衡玉眉梢微揚,有些意外。雖然她這一個月來對齊淩多有指點,但她也沒想到齊淩願意拜她為師。
古代的師生之情可是重如親情,齊淩以前被視作皇儲培養,教導他啟蒙的老師無一不是天下聞名的大儒,這時候他想要拜她為師,是走投無路,還是真的想要從她身上學得東西?
“你想學什麼?”
“帝王之術。”
衡玉衝齊淩微抬下巴,示意對方繼續。
“祁姑娘會效忠於我嗎?或者,你會效忠於未來天子嗎?”
“很遺憾,不會。”衡玉淡淡道。
“祁姑娘想要傳播佛教,我會將佛教列為國教並且尊崇它。祁姑娘日後若是想在朝為官,我可將你奉為太傅,奉為丞相,奉為……你所想要,我所能給的尊榮。”
對方無動於衷。
齊淩咽了咽口水,“……雖然我也看不清自己的前路,但若是祁姑娘效忠於我,我必將你視為自己的師長,自己的親姐。”
如果承諾權勢無法打動對方,那對這種人打感情牌呢?
“我知道自己沒什麼能承諾的,但這是此時的我能給出的最大誠意。”
齊淩一口氣說完,沒聽到對方或是拒絕或是同意的話語,於是他輕輕抬起雙手置於身前,俯身行了一禮,“老師。”
從頭到尾,一禮揖到地。
對方沒有出聲阻止。
拜師之禮成。
作者有話要說: 把這個世界改了個名字
提早了些,大家看完早點休息,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