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嗷嗚《二》(1 / 2)

“愛國也醒了啊, 快趁著飯菜還熱乎來吃兩口!”老隊長聽到他這聲音樂了,桌子下踹了秦愛民一腳, “還不快去給你小爸搬凳子!”

“叔你先吃, 我喝口水,嗓子都乾得冒煙了。”

他被渴醒的時候見房裡沒了丁酉, 連忙去女兒房間敲門,女兒房間也沒人應聲, 心裡一咯噔,順著人聲找進廚房,見眾人都在, 才不著痕跡的鬆了口氣。

“爸?酒醒了?頭疼不疼?”秦貓把涼著的蜂蜜鹽水端給他, 一連串的問著。

“不疼就是渴。”回答完才一飲而儘,不過癮的自己去案板上拿茶壺倒水。

餘光掃了哈欠連天的丁酉一眼, 對著女兒說 :“快去睡, 你明兒個還得上班。”

“對,彆招呼我們了, 孩子不睡好可不成!”

“貓兒去睡吧, 等下我洗碗, 保準給你洗乾淨。”

“那我去睡啦!隊長爺爺、爸, 你們也彆熬太晚。”

“去吧去吧。”

秦貓根本不敢當著她爸的麵和丁酉道晚安,連眼神都不敢飄去一個,脫下圍裙回房去睡。

丁酉喝完酒後就沒睡過, 這會酒意徹底上頭, 迷蹬蹬的抬腳就想跟上。

終於吃飽的秦愛民見小夥伴眼皮都快睜不開了, 連忙把他拉到桌子邊坐下,“酉子,來吃點,要不明兒個你胃裡該難受了。”

“酉子!彆睡!”

累了一天的秦貓躺上床秒睡,夢裡丁酉頭上長出狗耳朵,身後搖著毛茸茸的小尾巴向她撲來,非得讓她擼頭…

半夢半醒間聽到大卡車的放氣聲,秦貓腦子裡有過一瞬的清醒,知道這是他爸開車送人回村了,隨即又沉沉睡去。

“叔,我今兒個有趟比較急的短途,我就不去坐了,下回再去。”秦愛國趁天還沒亮把三人送到村口,和老隊長說了會話就準備離去。

“那叔就不留你了,工作比較重要。”

“我走了,叔,今兒個露水重,您老路上當心點。”秦愛國搖下車窗囑咐,一踩油門,車尾排出黑煙,大卡車離視線越來越遠。

老隊長望著已看不見的車影,感歎,“咱村裡阿,最有出息的是愛國,最孝順疼人的也是愛國。”

秦愛民拎著他小爸讓他帶回家的東西狂點頭,可不就是這樣?就算是親兒子也做不到有點好東西就送回家,他小爸不止孝順,對他們也和對親兒子沒啥區彆。

丁酉麵無表情的沒答話,心裡羞恥的不行,他現在恨不得時間倒流,好讓他掐死昨天晚上那個和傻子似的醉鬼。

越不想去回想,那些片段反而愈清晰的浮在腦海裡。

最重要的是,貓兒會怎麼看他?

“酉子,趁沒上工前我去找幾個老家夥,合計合計你說的那事,你心裡也得再琢磨一遍,下午咱就給全村人開個會,到時候你上台把你的想法也跟大夥說個清楚。”

“好。”

“行,那咱先散了吧!”老隊長拎著秦愛國送他的煙葉,背著手先行。

泥巴路滑,丁酉不放心他自個走,“民子拎的東西多就先回去吧,我再送送老隊長。”

秦愛民也害怕等下被人看到又問東問西,被纏著半天脫不開身,答應後抱著東西跑了。

老隊長不服老的停下腳步,梗著脖子吼他,“送啥送!我又不是七老八十走不動了,還要人送!你回去吧!”

丁酉:“隊長,我是有事想跟你商量。”

“啥事,說吧!”老隊長這才滿意的抬腳,他就說他不老嘛,就那幾根白頭發,他也讓老伴給他拔了。

丁酉在心裡過了一遍腹稿,開口,“李家村那邊有兩個十六歲的小子,叫洪大牛和瘦猴,是沒爹沒媽的兄弟,算是我認的乾弟弟,雖說是孤兒,不過掙工分肯下力,人也是老實本分不偷雞摸狗,我想問隊長能不能把他倆的戶口遷到咱村?”

老隊長從後腰抽出煙鍋裝上新煙葉,嘬了一口後,笑的露出牙花子,愛國這煙葉,夠勁兒煙不大還不辣口。

“這事好辦,照你這個說法,那倆小子就算下力氣也掙不了幾個工分,不是壯勞力他們隊長指定放人,大不了咱們搭上點糧食。”

“就是吧,酉子啊!你這名聲本來就不夠好聽了,剛有人想給你起說親的念頭,你就又接回來倆小子,這一家三小子還沒父母幫襯,以後你這說媳婦都難啊!”

丁酉除了真心想幫襯兄弟一把外,亦有打消村裡人想給他說親的念頭。

“一個好漢三個幫一個籬笆三個樁,他倆再怎麼說也能給我幫把手,到時候咱村集體經濟發展起來,我兄弟仨能存上點家底,自然也就不愁說親的。”

老隊長琢磨了下,認同的點頭,“是這個理,隻要你仨好好乾,苦也就苦這兩年,等他倆長大,都能幫襯你。”

“行吧,這事易早不易晚,今兒晌午我就給你把這事辦成。”

“我替他倆謝謝隊長。”

老隊長不在意的揮手,“謝啥!隻要你們這群小子都心思正,不走歪門邪道,我就知足了。”

送了老隊長歸家後,丁酉返家背了五十斤的雜糧過去,他不能讓老隊長給他貼補糧食。

不等常嬸拒絕,丟下麻布袋就大步離開。

上午上工時,丁酉強迫自己去想經濟計劃的事,隻是腦子一轉動,就想到了昨兒晚上的事,越壓反彈的越厲害,心裡也越羞恥,手上自然也力氣越大。

這副埋頭苦乾的樣子被同壟的村民看到,對他的感官又好了一層。

直到眼前停下兩雙穿著草鞋,露出凍得通紅的大拇指的腳,丁酉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著兩個眼睛哭腫的小子,腦中才停止那些亂七八糟的思考。

擦去順著額頭流到腮邊的汗,笑問:“哭啥?”

“酉子哥…”

平日裡能說會道的瘦猴這會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前幾日他們下工回去時,家裡的放著的糧食被人偷走,新炕也被扒的隻剩個炕底,找不到偷的人也不能去找隊長告狀,隻能吃下這個悶虧。

他這才懂,就算有了東西,那也要能護住才算是本事。

幸虧他提前學了酉子哥挖了地窖,保住了半袋玉米粒,不至於讓他們一下子餓死,可剩下的冬日怎麼過?

哪兒想到,一覺睡醒,就得到了個這麼大的驚喜。

洪大牛緊攥著背簍的帶子,粗聲粗氣的說:“酉子哥,以後你就是我和瘦猴的親哥!”

聽到下工鈴響,丁酉握著鐵鍬上了田壟,“走吧,咱回家!”

“回家”兩個字一出,瘦猴的眼淚刷的一下湧出更多,怎麼擦都擦不完。

洪大牛倒是笑的憨憨的,對他來說不管在哪兒,有瘦猴的地方就是他的家。

中午,丁酉下廚奢侈的做了煎油餅,算是慶祝他們成為一家人,首次上手煎出的死麵油餅外邊黑糊裡麵夾生,就這樣也讓三人吃的津津有味。

剛吃完,老隊長就敲著銅鑼挨家挨戶的通知他們去曬場開會。

他們到時,曬場上已經站了許多村民,大部分人手中端著碗邊扒著飯邊和身邊的人閒聊著,看到丁酉過來,人群迅速朝旁邊移去,三人周圍空出一片空地。

瘦猴被這一幕氣的牙齒咯咯響,見丁酉臉上帶笑,以為他是氣笑的,擔憂道:“酉子哥…”

丁酉:“這沒什麼,我沒生氣。”

他是真的沒生氣,他視如生命的人都不在意他的名聲,願意和他在一起,他為什麼要生這些不相關人的氣?

老隊長等人都到齊後,重重的敲了三下銅鑼,站在半人高的大石頭上扯著嗓子喊:“都彆嚷嚷了,聽我說!”

“咱這兒的鎮上、城裡都開了集貿市場,這集貿市場是啥不用我再說了吧?”

一聽集貿市場,剛剛還交頭接耳的人群,瞬間鴉雀無聲。

老隊長很滿意他們的反應,清了清嗓子。

“這對咱莊稼漢來說是好事,咱們家裡多餘的東西都能拿去換錢。”

“但咱們窮啊!吃都吃不飽哪兒來的東西去換錢?”

底下的人紛紛點頭應聲,七嘴八舌的討論著。

老隊長抬手壓下這些聲音,把丁酉曾經跟他說過的話複述了一遍。

“所以我們幾個老家夥商量了下,決定弄個集體經濟。”

“啥叫集體經濟呢?就是咱大家夥一塊乾副業,等收貨後由村裡出麵賣出去,再把錢分給大家夥,但不是平分,得和記工分一樣,誰家乾的多誰就分的多。”

“而且呢,這賣來的錢也不是都分給你們,比如賺一塊,隻能分八毛出去,這剩下的兩毛,一毛作為咱們蓋學校的資金,一毛留在咱隊裡帳上,以後誰家要是一時不趁手,可以來隊裡支錢。”

“支錢的時候你得打欠條,欠條上得寫明還錢日期,最多不超過兩年,要是還不上,到年底,咱隊裡就直接拿工分抵。”

“你們說這咋樣?讚不讚成?”

咋樣?這是天大的好事啊!以後他們再也不用怕,因為娃病了而沒錢去看,就給娃用土方子,娃能不能扛過去全靠天意。

他們也能帶著娃去找白大褂啦!

更彆提還能讓娃讀上書,傻子才不樂意!

“我讚成!”

“俺也是!”

“願意願意!俺們願意!”

瞧著底下有幾個婦女想著娃,抹著眼淚手舉的高高的,扯著大嗓門喊願意,那聲音震的地麵都能抖三抖,老隊長心裡苦酸,都怪他沒本事,讓隊裡的人這麼窮,連娃生病都去不起城裡找白大褂看病。

又敲了三聲鑼鼓,“那就讓酉子、就是狗子來跟你們說說該咋做,咱們才能掙得起錢,以後你們都跟著酉子後麵乾!”

底下靜了一瞬,和周圍的人的眼神交流確定自己沒聽錯後,齊刷刷的盯著已經站在老隊長身邊的狗子,隨即吼的比先前的還大聲,隻不過這次是反對居多。

老隊長氣的連敲幾聲鑼都沒壓下這些聲音。

憑啥是他!彆沒賺到錢先被掃帚星克死了!”

“就是就是!我家三代單傳就這一根獨苗,可禁不住他克!”

“掃帚星滾下去!離俺們遠點!”

“放你娘的屁!要真克人,就你這破嘴頭一個得被克死!”

“那是我離他離的遠!離近點我現在墳頭草都三丈高!”

“我們老秦家和酉子走的近!可我家日子過得比你家好多了!”

“對啊…秦老三家這不越過越紅火?”

“那是人家有個好‘兒子’孝敬!我要是有那麼個兒子我過得更滋潤…”

“光聽你們說狗子克人,也沒見他真克誰啊!”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

瘦猴人蹦的高高的,尖著嗓音吼著:“我酉子哥不克人!那都是封建迷信!是要被破除的毒瘤思想!”

本來人群中就在思考丁酉到底克過誰而安靜不少,‘封建迷信’一出,連叫的最響的那幾個也不敢再吱聲。

老隊長先前還怕丁酉被這些話氣的撂挑子不乾,見他臉上苦笑,抓著褲子的手指都崩白卻還沒下去,心疼起來,這孩子仁義啊!

再開口像老了好幾歲,“酉子啊!是個仁義的好孩子,以往你們都躲著他罵他沒給過他好臉色看,可他心裡頭有了主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們!”

“你們認真想想,他真的克過誰家?我跟這孩子處的時間多,可我還好好的站在這,不是我吹,你們有些壯勞力掙得工分還沒我個糟老頭子多!”

“既然你們都不願意聽他說,那剛說的事就算了吧!我們幾個老家夥可沒這個本事,法子都是酉子想出來的。”

“以後娃生病啥的,都聽天有命吧!散了!都散了吧!”

老隊長馱著背下了石頭,人群卻沒散開。

“我願意聽!讓狗子說說怎麼個掙錢法!”人群中一個婦女睜著哭紅了的雙眼,打破了安靜。

“那就聽聽唄!”

“不成!就算俺們餓死!都不要掃帚星的…”

躲在後麵的男聲話還沒說完,就發現剛剛還擠得沒法下腳的地這會空出一片,周圍的人看他得眼神和看傻子似的。

“王二麻子!你傻啊!要都是死我寧願吃飽了克死!”

“又是你個兔崽子搗亂!”秦愛民直上前一手捂嘴,一手抓著嗚嗚叫的王二麻子領子往外拖去,“彆聽這兔崽子瞎說,要想吃飽飯你們就得聽酉子咋說。”

老隊長在心裡誇了秦愛民一通,問眾人,“你們到底還要不要聽?”

整齊的聲音回答,“聽!”

“那酉子你就給他們說說。”

丁酉站在石頭上,一開口,低沉的嗓音自帶靜場效果,“首先是辦養殖場…”

“最後,小雞仔正常21天就破殼,養個幾天,就能出去賣小雞仔,不賣咱村每戶也能養5隻,雞生蛋,蛋都是錢。”

丁酉說完就從石頭上跳了下去,底下的人群已經懵了,咋啥事被狗子這麼一說,都是錢了呢?

狗子還說了,小窪山上的毛栗、秋果子再過幾天就能換成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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